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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尘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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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或上野的樱花
我在去山东的公路上走错了出口,等盘过几个来回后,到达德州时已经开出了6个多小时。后来终于看见那个海岛金山寺了-------老太太走在我的前面,指着那些无垠的庄稼地,还有轩昂的城墙一样的寺庙,说:“我和你爸晚年就在这儿了。”
这时,从远处的黑暗的枣树林中吹来的风,笔直地灌进我的眼眶里;我听见她接着说:“山青水秀的,我和你爸都清净。。。。特别殊胜!”
我把耳朵还留在对“殊胜”的记忆上,跟着老太太去看那些庄严而黄色的墙。同时觉得400公里之外,我们离开北京很远了。
老太太就留在了金山寺;在那个周末,可能是周六,早上我坐在医院老头儿的跟前儿。我问他知道沧州或者山东的寺庙吗。那天他很清楚地记起了河北沿途的地名-------我画出一副图画,把妈想望的未来照实跟他说了1遍-------老头儿就高兴地坐在我的前面,眼睛望着我头顶也许更高一点的地方,他说:“住在那好。”
在回来的混乱的车流中,我想了想那里的未来,也许对爸是好的吧。这样,在他清楚的时候,他就能看见更遥远的庄稼或者寺庙------尽管他不大相信佛的环境。或者不认同妈说的“殊胜”,但我想,那安静的田野中的风和庄严的暮色或者钟声,对于1个知识份子,就是一种幸福。
晚上,我面对着吵架的另外的亲人,当他们正为着感情计划着是否要结束家庭时,我还在不断地想着那田野中的寺庙:也许妈和爸终于会幸福一些吧。
当他们吵到最后,提出离婚的方案时,我出神地看着他们。然后,一个抬身准备走掉,我就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我说------我当时跟他两说起了那个庙--------他(她)们就不快地看了我1眼------我接着说:“妈很爱你们,跟你们一直在一起,然后几年后去了寺庙,”我停了下来,他们也不说话了。我说:“你两先去看看她吧。”
他们可能想起了我妈的一些画面。我们就都不吱声了。
第二天,我去了日本。
起初,旅行大巴里的人唧唧喳喳地谈论着富士山-------她们和我一样,是从北京机场的3号停机坪飞向了日本。
因为和这几十个老年人拥挤在一起,我很快昏昏沉沉地陷入了迷糊中。她们吵嚷着窗外的景象时,我也朝外看过去:那就是天空组织着阴暗的云-------而旅行社为了省钱,正把我们跨越出神户,大阪,旅游大巴正奋力地驶向富士山。
这样开出5,6个小时后,车上就渐渐没有了声音。我从疲惫中张开了眼,歪脑袋看向周围时,北京的大妈们终于在长时间的亢奋后,承认了60岁也是会困的------我听见巨大的巴士在山麓上发出低沉的声音:那是外面冰凉的风和4月的富士山上飘下的冷雨。它们和柔软的潮湿的雾气单调的交织在一起,以致长久地朝向窗外时,我觉得那种迷茫般的寒冷,还有不远处洁白的积雪的山脊,都在努力地趴在玻璃上------那是穿行在沉重的云层和高山上的错觉。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果然,没有看见什么温柔的富士山。它那沮丧的湿云和粘雪,一直晃荡在眼前。车停了下来,游人们一起撒鸭子冲向一个开阔地去照相。我看见花花绿绿的旅游巴士也都尽力闯到这个山头来,他们集体喊着嗓子,表达出:富士山被占领了。
此后的几日大致都是在这样的情怀中;北京人看见了没有垃圾的日本。车上不时有人和导游在辩论中国与日本的话题。我听出,或已经听不出,双方究竟是弥漫在哪一种情绪中。导游也在混乱地描述着自己的身份,他一直强调他拥有着1个日本妻子------但他又上上下下透露着中国式精神-----他又左左右右批判着中国式的丑陋。
总之,导游在日本一定或不能不浸泡在锋利的情感对比中;北京大妈们相对要单纯一些,她们唧唧咯咯地说着一些基本正确的废话。但当她们飞快地嗑出瓜子和某种干果的外壳,我是说,当这些欢快的外壳急切地飞上我的肩膀和袖子时,我觉得,辩论的气氛是活泼而无聊的。
就是说,我准备离开这个大巴和北京的大妈们了。
到达东京后,我告诉他们,我去坐一下地铁。一个大妈仿佛在路上已经跟我颇为熟悉了,她就拍了我的肩膀:那你就看不到红灯区的歌舞妓了。其余的大妈们又欢快地乐了起来-------导游这时找到了与中国人和谐的强音;他便费力地说着中国话,但意思肯定是明确着歌舞妓以外的精彩-------当然,他也闪亮地提到了英俊的男孩儿;总之,他的暗示还没结束,北京的大妈们又发出机智的笑声。我是说,她们热烈的笑了。
东京还是那个样子。我差不多熟悉她市中心的每一条街道。
我很快从浅草坐到上野。在一样的寒冷中,我不时地想象着北京和上海,这样,我就走近了上野的樱花。
她们那浅浅的粉色的花和芊芊的枝条,就张开着细腻的手臂,在空中弥漫着。
那些晶莹的碎片,还在清洁的水畔漂浮着。遥远而兰色的天空,却把阳光浅淡地坠下,于是在明亮中,清丽和凉意让我不断地发着抖。
我经过那些日本人,也从晏游的偃卧的人群中惊讶地走过,我很快找到了国家博物馆和上野美术馆。我甚至相信,在经过不忍湖时,我还看见了沉静的东京帝国大学的建筑------那些干净的灰白的石头,让我决心一会还要过去。
我在博物馆里睡了一会。因为在昏暗的展厅里,我觉得几天来的困倦一起袭来。
当我醒来时,1个日本中年女人也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地掩着脸。她细致地戴着一顶深色的帽子------当我起身时,我相信她还在浮士汇的画面前梦幻着。
午后3点的时候,国家博物馆的广场前突然聚起了一些游人。我为了热闹,就坐在台阶上;1个日本男孩子穿着苏格兰的裙子,他在肩膀上扛着一架巨大的风笛-------我想他用日语在跟围聚的人谈着那个庞大的乐器。
阳光热烈了许多,因为我在看着他的时候,那种温暖的白光就罩在我的眼上。几个英国人和比利时人,也纳闷地坐在地上------我想他那件漂亮的红裙子使得我们继续听了下去。
果然,在更远处的喷泉一起涌出的时候,他的风笛里就发出了很大的声音:那个男孩子认真地鼓着嘴。我听出那是一首很原始的苏格兰的曲子。那大致是绿殷殷的广阔的高原和一种嘹亮的忧伤的情景-------只是那温暖的太阳热烈地灌进我的眼窝:我先是看见他继续发出更多的声音,还有几个英国人转过白皙的脸,还有凝静的穿着和服的少女,更远处在阳光下薄沙一样的水珠(也许是喷泉?),细腻的樱花雾一样地具体地连接成一片,广场上洁白的石头,草地,黑色的鸟,咖啡馆----也许我还看见了那个博物馆中浅睡的中年女人,寒冷,她优雅的风衣。。。。
这时我抹了抹泪水,也许阳光太强烈了。也许我36岁了,走了这么久,比如德州,北京的朝阳门,我父亲的医院,妈妈的寺庙,我那些劳累的生活,情感和痛苦,大阪,那困倦的富士山,我在寒冷的雨中沉默的颠簸-------我想不起一点我的生活------因为它们那么抽象,那么具体,那么热烈,那么冷淡。
我好象被它充满着,我好象干涸着。我一直不出声地加入着它,我看着它,好象平行线也有交叉点?
那是什么?是软弱或者希望吗。
什么也不是?
那个男孩子继续吹着风笛,我想那个乐器显然超过了他的能力,我熟悉他吹出的乐曲,而我还不住地掩饰着泪水------在弥漫的樱花的淡兰色的天空下,我一面在发亮的光芒中束手无策,一面感到那寒意的风充满着我的眼眶-------它对于我具有着全部的意义。
我就那么坐着;我想,我看到了上野的樱花。
清明,回到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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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 arm of coincidence here~
2008-04-03 19:26:58   此文章已经被查看356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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