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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纪念
清明节,突然记起了我不久前过世的一位老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L君可能正是这样的可怜之人。最近,L君去世了。在参加他的告别仪式的时候,脑子里总在回想着这样一个老实人经历的坎坷:他只走了一段不足五十年的短暂人生历程,却留给了家庭、亲人和朋友们无限的神伤。他也许是终于解脱了,但给大家造成的创伤恐怕是无法愈合了。
L君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容易听信别人是他的最大特点。他思想单纯,从来不会从最坏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所处的环境也一样单纯,L君也就不像是天外来客了。偏偏没有童话般的好运降临于他。L君所处的国营单位关系复杂,几派领导之间的勾心斗角惊心动魄。L君不幸被当作了各方搬弄是非的棋子。L君不会站队不会躲避,也从来不知道如何站队如何躲避,结果倒霉的永远是他。想帮他的人不是没有,但最终因为他的毫无原则,不是在斗争中被过早孤立,就是反被人家巧妙利用了。一个可怜人的可恨之处在于:只要你同情或帮助他,你总会比他的对手更受伤。
关系做不了,那就做业务吧。做业务就免不了与客户打交道。L君又成了被客户牵着鼻子走的人。被客户折磨着多跑腿、多流汗是家常便饭,但好歹生意是有的做的。不幸的是,他又被不良客户盯上了。人家设了圈套利用他做违法生意,而他丝毫都没有察觉。其实原因简单得要命,那个客户跟他喝过几次酒,酒桌上L哥长L哥短叫得很是亲热。L君压根不会想到这生意还会有牢狱之灾跟着。
客户东窗事发的那天,L君也进去了。他天真地以为可以说清楚,因为他既没有从中拿钱也没有真地参与其中。没想到那客户为了换得自己的较轻罪名,早已经把L君签名的各种合同拱手呈送警方了。L君傻眼了。原本认为只是让人陷害了自己并无罪行,退而求其次顶多是个从犯,现在却成了主谋。在案件审判阶段,L君的辩护律师希望他的单位能正面与法院沟通,那样或许可以减轻对他的处罚,毕竟L君所做之事还是公司业务层面的公事。但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单位领导愿意出面为他说句公道话。L君入狱了,他的人生和家庭都进入了最灰暗的时期。
也许是这段经历太刻骨铭心,出狱后的L君总有些心事重重。不过,兢兢业业地工作,守着妻子和女儿的日子倒也其乐融融,这应该是L君最舒心的时光了。命运好像总是与他做对,好景不长,L君就一病入院了。他得了绝症,而且是晚期。妻子没有告诉他实情。她倾其所有,请最好的大夫为他治疗,希望能够挽救他的生命。但每次获得的进展还没让他们来得及惊喜,就被下一次几乎束手无策的挑战所淹没。在L君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破天荒地讲起了原则,他对妻子说:“这个医院对我的治疗肯定是误诊,这是个重大医疗事故,我们一定要告它。”L君几次三番地坚持,让妻子无奈地说出了实情。原本准备让这个糊里糊涂一辈子的老实人在希望中过世,不曾想一辈子只讲了一次原则、让人感觉窝囊了一辈子的L君却绝望而去。
做人是要有原则的。不然,你可能不仅伤害自己而且连累别人。对L君来说,要命的也许不是原则,而是不讲原则或者根本没有原则。过去的人走了,却一直警醒着后来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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