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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了的心债
给她打电话,成了压在我心头的一块石头。多少次在心里想应该给她打个电话了,可电话拿起来又放下了。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成了我的一个心债。
从家回京,车过安镇,在遇首那里,望见她曾经的家,感慨万千。不自觉又想起她。
她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师范专科毕业后正好赶上我那一级高一。1991年的秋天,有点热。第一节语文课,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衬衫,小巧玲珑的身材,一头长发垂至腰际。
她写一手好字。正楷。都说字如其人,可你见过她的字后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娇柔的少女会写这么方正、刚硬的字。她的字影响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不自觉地模仿她,我也想拥有这么一手好字。
她的家在镇上,北街。在上了两节课后,她就把我捎回家吃晚饭了。第一次见到她的父母,我很惊诧。她才大我五岁,而她的父母都70多岁了。老爷子老太太很热情,给我盛了一大塘瓷碗面条,上面浇了很厚的浇头,鸡蛋、香椿、黄瓜。
我喜欢上了她的父母。回家的时候,执意让爸妈给我装了一大袋子菜,骑了十多公里带给她家。
她无兄无弟无姐无妹。
是被现在的父母领养的孤儿。
这一点,我们交往到现在,她都没有亲口正面地告诉我。
但在她教我的第一天,关于她的身世的传言就已经扑天盖地了。
最常见的版本是,她是上海的孤儿。这从后来我去上海读书,她对上海的向往上,我觉得这个传言有点可信。
我也仔细地看过她的小脚趾盖儿,圆润的一整片儿,不像我们中间发了叉,明显的胡人血统。
她的娇小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因为她的身世对她多了一份儿同情。在我们那个地方,家里没有男孩儿,是很受气的。幸好她的养父是干部退休,她能衣食无忧。但老人家的身体很差,经常要住院,糖尿病、高血压。。。。。。时不时要住院。
她一个20出头的女孩子,哪能担负起这样的重担。但她不担谁又能担。
学校的年纪大点的老师开始为刚毕业的她张罗对象。
而我们班的一些年纪稍大的男孩子也在做她的春梦了。男孩子表达自己爱慕的方式是捣乱。在她的语文课上故意制造各种事端、声响,看她涨红了脸,再大笑。
他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晚她一年分到我所在的学校,同样教语文。
我们都不看好他。青春期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依然被琼瑶迷恋着,觉得他不会是她的白马。
但他真成了她的王子。
这个模样儿像极了冯巩的人,被我们称作二冯巩,在他借机去听我们课的时候,男孩子也不放过他,放屁的,打嗝的,敲板凳桌椅的,他和她被弄得有点难堪。
更有甚者,在他俩在她的宿舍约会时,有人偷偷从外面给他们上了锁。直到她小脚老妈来接女儿时,他们才发现这个意外,她有点生气。
生气的结果就是他们很快结了婚。按照农村的风俗,她嫁了过去。
我记得他们刚结婚的时候特别喜欢吃猪头肉,特别是他,每次去找她的时候,总是听到他说去南街买猪头肉。
女儿出生之后,他们开始吵架。吵架的结果往往是,他们没人管孩子。我便逃了自习,把那孩子放到肩头,哄她。
再后来,我上大学。假期的时候听她讲他们的故事。他甚至在一个雨天打了她。我便有些忿忿。
他们的日子实际上是越过越好的。原来住平房,后来双双调到县一中教书,又分了楼房。
在这期间,他做得也挺好。
先是为她妈送了终,又把她80多岁的爸爸给接到县城,洗澡换衣倒尿盆,他就像儿子一样,看上去也无甚怨言。我就觉得他实际上很不错。有几个小青年能无怨无悔地这么做?
他们的感情与日俱增。工作业绩蒸蒸日上。小女儿活泼可爱,聪明伶俐。
一切都那么好。
只是在一个暑假后,他突然辞去教职,准备到乡镇“混上一混”。就成了秋忙时下到各村各户的“乡官”。骑着个摩托车在县城和乡下奔波。
我当时就替他们可惜。夫妻双双是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多么好的生活,为什么要整得无事忙,两头分居呢?
但见他红光满面,她也一副支持的样子,我就啥也没说。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04年春节,我带爱人回家探亲。专门去看了他们。他们很高兴,请我们小夫妻吃了顿羊肉火锅,她又送了我一床喜气的淡玫红色的床单。他们还专门叮嘱我,千万不要欺负我爱人。我们都哈哈哈哈。
中间偶尔打打电话。知道他升到距县城很近的一个乡的副乡长了。心里还为他们高兴过一阵子。06年的时候,爱人公司资金非常紧张,需要我们垫付一大笔钱,我东凑西借,把家底拿空后,依然不够,就搜肠刮肚,想所有可能信任我也能借给我钱的朋友,就想到她。
打电话过去,寒暄了两句后,她就说他病了,还挺重,正要给我打电话,让我帮着在北京找找名医,给他看看。我一听这,借钱的话就没张口。晚上,她在公用电话上打电话给我,怕他知道病情。我才知道他病得有多么重。在济南已经化疗了一阵子了,后来准备手术的时候,一探测,根本没有手术的必要了。我听了,心里特别沉重,直觉她命真苦。
放下电话和爱人说及此事就已哽咽,下决心为她做些事。上网查了治那种病的特效药,第二天一早跑到东直门内大街的那家研究所买了药,就特快递给了她。又通过北京晨报的朋友找到专门跑医药口的朋友,终于挂到那个专家的号。
他们过来的那天,是我爱人开车去接的。已有身孕的我见到他和她,非常吃惊。他已经瘦弱到我无法看的地步,脸上只有两只大眼睛,无神地转着,饭已是吃不下去,仅能吃两口白粥。她倒是还好,很坚强。坚强到我直想流泪。
同来的还有他的弟弟。我们聊起来后,我才知道他到乡镇任职后一直不开心,心高气傲,性情又急躁,人又直率,就很难提拔上去。他弃教职想从政,实际上是因为他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是我们那个市的市委书记,他想沾点光。但在由副乡长升乡长的过程中,他和乡党委书记闹了别扭,职没升上去,又受到叔叔的批评,他就很窝火,在外受了气后回到家和她就没好颜色,两人就剑拔弩张。气就噎住了。病大概从那个时候就埋下伏笔了。
看那个专家的时候,我在场。因为怕他知道病情真相后受不了,我们其实什么也没敢多问,医生看了一下片子后就给开了一大堆中药,让回家养着。
在宾馆住下后,他哭了。拿着枕头砸她。很绝望。我和爱人看着,心里都很难受。我们觉得,他已经垮了。。。。。。
我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她的电话,她说我先前给他买药的钱,她给放在汽车座椅的兜子里了。我一摸,钱真的放在那里。就觉得心里越发难过,连可以帮她分担一点的机会也被她给断绝了。。。。。。
我就在心里祈祷他能够挺过来,为她祈祷。
但07年3月份的某一天,她发短信过来,说他们已经天人永隔了。我便觉得不知说什么好。不知道说什么好。好象所有的语言都失效了。
我这个她当作亲妹妹和亲人的人,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电话就没有再打。
生女儿的时候是难产,我心情极为复杂,伤感到产后抑郁症爆发。更加不知道如何给她电话了。
这一隔就是一年。
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想电话她。依然不知说什么好。就拖到现在。这慢慢成了我的心债。
甚至昨天晚上给爱人说起,他还说我这么长时间不电话她,有点不像话。我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些什么,他说你就问她最近好不好,这就够了。
我准备偿还这个心债了。
我想问问她好不好,孩子好不好。
我甚至想问问她,能再嫁就再嫁吧,才30多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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