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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那些画儿
我从小，羡慕会画画儿的人。少时闲来光阴久，总爱看南面的天山。天是湛蓝湛蓝的，是现在再也见不到了的蓝。一年四季都有一条蜿蜒起伏的白线挂的天上，那是天山雪线。经年不化的白雪皑皑。
午后，白云从山那边飘来。有时候一朵一朵，有时候一簇一簇，有时候象母亲作新被，扯着的棉絮一般，丝丝缕缕，卷了过来。她们有时候行走的很急，像是匆忙赶往何处，有时候又静挂天际，等你眨眼时，她却已无声息的悬在你头顶了。
还有地平线，极目望去，就像是地的尽头。天落到地上了，和大地亲吻在一起，蓝与灰黄合成了一条线。
新疆的太阳是烈极了，毒极了，人不敢正视。但是傍晚时分，她就温柔起来了，发着暖暖的橙色光，像个巨大的咸蛋黄，斜挂在西边。静静地凝望着戈壁，不愿离去。一时，黄灰的无垠的戈壁滩，都染上了她的晕黄，变的美丽起来了。
这美景，是言语无法形容。我只恨我没有画师的本领。把她们永远的定格在一张白纸上，留在一副画布上。这样，每当我在万里之遥，穿过钢筋水泥的森林，想念我的天山时，可以随时打开画卷，也可以瞬间回到我的家乡了。
然而我却不能。
绘画这东西，非得有些天赋不可。我哥哥有这难得的天赋。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一天，家里来了一位陌生人。小坐一会，摇头叹气走了。母亲告诉我，他是县文化馆的画家，上门来收徒弟，要教哥哥学画。我那意气风发的哥哥说：
“我不学画，我要考大学。”
这位画家知道哥哥，是因为县文化馆前不久举办了一次绘画大赛。男女老少不限，均可得平等参赛。我哥哥一时兴起，画了一幅徐悲鸿的头像，又一幅是自然课本的扉页上，远古的绿色丛林，一头引颈远眺的梁龙。一幅素描，一幅水彩；素描头像夺得了唯一仅有的一等奖，水彩梁龙荣获了二等奖。
新疆的夏日格外的长，暑假，哥哥镇日有闲。画家走后，激起了他绘画的热情。哥哥有一本笔记本，里面有古代仕女图。美女们削肩细身，手执绸扇，衣袂飘飘。或在芭蕉叶旁，石上小坐，或拂袖欲行。
我们兴致很高，每天起来就把桌子搬到院子当间。哥哥找来大张的白纸，画了起来。我们小孩子们都围在一旁观看。大约一两天就得一幅，快画好了，还未收笔，我们就欢呼起来了，哥哥只是微微一笑。
我那时候不还不知道吴带当风，更没听过宛若游龙，飘若惊鸿。只是从小孩子的眼中看去，觉得那美人仿佛要从画儿上含笑飘下来。我们高兴的拿去给母亲看，母亲也笑了。叫我们把画儿挂在墙上。客人们来了，都问：
“你们家的画张真好看！我们怎么没有看见街上有卖的？”
我们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了。
此前，我印象中却并未有哥哥画画的模样。此后，那些孩子的笑脸，还有那意气奋发的少年，却连同那美丽的画儿，刻在我心上，永远不会消失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哥哥在政府从事地方法规的编纂工作，业务中坚，终于还是职务很一般。我想，这大约也和他的才子气息有关。他是从不会和领导套近乎，说一句半句谄媚的话的。只是成日各地县的跑来跑去，到处讲课，声名在外，工资却只得一点点。
前年嫂子得了鼻喉癌，哥哥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到处寻钱找大夫。病情得到了控制。我去岁归家，见到哥哥，脸上多了几条愁苦的皱纹，叫起我的小名，还是满眼含笑。
经年不见，年逾七旬的母亲，头发还是黑多白少，而哥哥年轻的头上已经杂生白发了。
(此文由最爱这个春天在2009-08-26 22:32:3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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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26 22:32: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