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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雀
2010/01/13 00:00 来源:YNET.com 北青网 北京青年报
◎九力
我爱我自己,也爱雏鸟;我爱我的双亲,也爱雏鸟的双亲
那年,我在菜园拎水泼菜,儿子在河边玩。我叮嘱他,小心些,莫掉河里去。他脆脆地答应。
河边长满芦苇,像长长的绿色的屏障。我浇累了,就坐在一棵树桩上吸烟。突然,儿子叫道,雀子!爸爸快看,雀子飞了!
果然,有两只柴雀,呼啦一声,从儿子面前的芦苇丛里飞了,且叫着,嘎嘎地拉长了腔调,并不飞远,只斜斜地,落到了河对岸的香椿树上。是两只。
我扔了烟头,奔到儿子面前。儿子,看爸爸捉了雀子,烧给你吃。
对岸树枝上的两只鸟仍在叫,嘎嘎地叫个不停。以我的经验,那芦苇丛里肯定藏着它们的雏儿。要不然,它们没理由还呆在这里看我。我又不是一只虫子。
我小心拨开沟边的芦苇,果然,不出两步,就寻得了那只雏儿。伸长了脖子,正哑哑地叫。只是羽翼还未丰满,不能振翅高飞。
儿子咳得厉害,好多天了。吃了许多药,不见好。乡村的老人教我一个土方,说捕得鸟儿,在火上烧了,连吃三只,包好。我把那只雏儿捧在手心,想,虽小些,却也还算鸟儿。
我仔细端详手心里的这只雏儿。只有翅膀和后背上长有些短绒毛,腹部和翅膀下面仍是粉红的皮肤。它的脖子伸得很长,张大了嘴,想叫,却叫不出声来,只哑哑地,嘶嘶声。它的眼睛圆圆的,又黑又亮。我不知道它在看什么。两只腿想站立,却分明没有力气。于是,就只能卧着,伸长了腿。冬天似的,发抖。
儿子凑过来,用小手轻轻抚着雏儿的后背。
这时,对岸那两只鸟却疯了似的,尖声叫着,朝我们斜刺过来。掠过我们的头顶,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形,然后,又落在那棵高大的香椿树上。它们的叫声有些怪异。我在乡村生活了三十多年,却从没听过如此难听的鸟鸣。声音粗粝,由远及近,仿佛要刺透耳膜。它们一次又一次地俯冲,尖叫着,奔我们而来,然后,又一次次地无功而返。
我把雏儿握在手心,双臂紧紧护着儿子。你们尽管来吧,为了儿子,我会怕你们?
许多次以后,那两只柴雀大概已用尽了力气,或者觉得无济于事,在做了最后一次俯冲之后,刺向了蔚蓝的天空。它们尖叫着,越飞越高,一只紧随着另一只,最后,只看见两只黑点在天边浮动。
西天上,太阳要落了,所以,血红一片。
儿子从我怀里探出头来,仰望天空。最后,他说,爸爸。
我看着他,咳了好多天,有些瘦了。
他又说,爸爸,咱们放了它吧!
我诧异。仍旧看着他。
他的目光看着天边。说,爸爸,你听,鸟爸爸和鸟妈妈叫得多伤心。
儿子小心翼翼地捧着雏儿,要把它放回窝里。
那时的我,竟有些后悔。
回来的路上,我对儿子说,是啊,假如有人捉走了你,我也会很难过。儿子的小手把我的大手攥得更紧了。
那年,儿子八岁,我三十一岁。
后来,在书上,我读到过这样的话:我爱我自己,也爱雏鸟;我爱我的双亲,也爱雏鸟的双亲。我不禁脸红。
不知道那两只远去的柴雀最后有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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