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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王歌的讲座,再讲几句:
我觉得任何一个讲座有褒有贬才是正常的,王歌的学习外语的讲座,我看了大家的跟帖,赞扬者多,批评者少,有人甚至私下跟我说,你这个讲座搞得好成功,你看网上一片赞扬声。其实我并不这样认为,我清楚地知道,面对同一个讲座,大家的感受和收获肯定是不一样的,我相信有些人的确有收获,而且可能还很大;但有些人可能收获并不大,甚至没有收获感到失望,他们之所以没有讲出来,大概是出于对组织者和演讲者的一种尊重,至少是愿意给我留一点情面。大家都不愿意说的事情,我觉得我自己有责任讲出来,以便引起更深入的讨论,也有助于今后把讲座搞得更成功。
首先,从形式上讲,无论是王歌还是我,其实更愿意将此次活动搞成一个沙龙或者圆桌形式的座谈会,王歌的风格不是那种慷慨激昂激情四溢的,这种独白单向的形式并不能完全发挥她的特长,她也不大容易掌握大家的真正兴趣点在哪里。我觉得那天她好多比较精彩的想法恰恰是在提问和讨论阶段呈现出来的,面对具体的问题,才能激发她思想的火花,才能更有针对性地阐释自己的想法,才能把问题推向深入。但是座谈会的形式最后落空了,一是由于人数众多,远超预期,这么多人在一起座谈效果就不会太好了;二是由于场地问题,我一直没有能够物色到一个比较理想的场地,据说回龙观镇政府那里有,不过我一向不大愿意和政府部门的人打交道,而且,我希望保持我们这个讲座的民间性,只好作罢。
其次,从受众群体来讲,多数是年轻的父母,孩子的家长,他们想给自己的孩子学习外语取一点经;还有一些是出于工作的需要,自己想把外语学好;还有一些比如像曾知寒、聂小倩这样的人是想猎取一点思想的光芒;还有一些人私下里跟我比较熟悉,参加活动是表示对我的一种支持;还有一些可能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想大家坐在一起碰碰面,聊聊天。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那天几乎没什么中学生去,王歌的有些建议是直接准备给学生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动员月亮和福福去的原因,这些想法未必有多少新意,但是从王歌的嘴里说出来和从父母亲的嘴里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她是那种可以直接把德文译成英文、把英文译成德文的人,她的这种超强的语言能力使得她讲话的分量比我们这些虽然也能说出几条外语学习的方法但自己做得并不够好的人要更有说服力。由于没有这部分听众,她只好将这一部分的内容省去了。
再次,受众群体的多样化带来的一个直接问题就是如何讲,讲什么?虽然我们有一个外语学习的大的主题,但是大家对这个主题的关注点和期待还是非常不同的。王歌很想照顾到各个方面,既有技术层面的,又有方法层面的,又有理念层面的,这样做的后果是每个方面都不可能谈得很透彻,其实她自己最想谈的还是理念层面的,但是她最有顾虑的也是这一部分,她担心自己离题太远,担心给人过于空泛和抽象的感觉,她很多次欲言又止,稍一引申,就立即往回收,收完之后,又按捺不住地去触及,因此总是处于一种若即若离,又擒又纵、漂浮不定、矛盾犹疑的状态中。那天她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知道我讲明白了没有”,她虽然通晓多门语言,但她总是怀疑交流的可能性和充分性,语言既是交流的工具,也是交流的障碍;它传达着思想,也钳制着思想;它让人自信,也让人迷茫。因此,她有时宁愿放弃语言,在沉默中、在停顿中、在留白中,在对你的注视中让听者体会她的想法揣摩她的心境。她清楚地意识到在她所想和所讲之间有一个巨大的鸿沟,她也清楚地意识到她讲到的和听众听到的很可能不是同一个东西,她不停地评估思想在传达过程中所发生的耗损。语言从一个人的嘴里传送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我以为这已经是一种翻译,而任何翻译都会有所流失、有所耗损,从这个意义上讲,不仅诗歌是"what is lost in translation"(翻译中失去的东西),流失发生于一切交流中。
第四,效果和收益。看一下那天大家做的记录,会发现大家所获取的东西竟然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它甚至让你怀疑他们是不是听的同一场讲座。这让我想起了几个比较有趣的问题。一个是Maxim应该比较熟悉的知识的“前见”(prejudice),你自己的知识背景和预期决定了你会听到什么,吸收什么,什么地方引起共鸣,什么地方会不留痕迹地从你耳边滑过;二是蒙特梭利讲的吸收性心智,成人已经很难像孩子那样有那么强的吸收性了,但是我们至少应该提醒自己要有一颗开放的心灵,要有意识地让自己的思维处于敞开状态,这样即使你听到的东西是已经听到过的,也可能会获得一种全新的意义。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很容易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仅形成了思维上的定势,也会妨碍新鲜的东西进来,一方面很轻易也很盲目地把非我族类的东西排除在外;另一方面也不利于更新和深化自己熟悉的东西或者看似熟悉实际上并非真知的东西的意义。三是我们自己要善于做一个思想者,从别人思想结束的地方开始我们自己的思想历程。王歌的很多想法并未充分展开,但是却在很多地方给了我们一些重要提示,如果我们沿着这些提示走下去,也会获得重要的思想果实。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为什么要搞这样一个讲座。说实在的,就目前而言,我并不是十分看重讲座的内容,我比较看重的是这样一种依靠民间的力量组织一些社会活动的方式。我住到回龙观差不多有10年的时间了,通过这些年在这里的生活和观察,我发现在中国有一种新的东西在兴起,这种东西也许可以名之为市民社会(或公民社会)的雏形。我看到了一种通过网络的力量凝聚起来的人心,在这十年里,回龙观发生了多少感人至深的事件!有多少我们相识的和不相识的、近在咫尺的和远在天边的重症患者、失学儿童、走失老人、困难家庭得到我们的救助?有多少默默无闻的自愿者以他们的坚韧、勇气、爱心和力量抒写着回龙观最华彩的诗篇?有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拾荒者、残疾人在我们这里收获了温暖和感动?我们用自己的理性、秩序和血肉之躯与开发商和地方政府的背信弃义抗争,捍卫着我们宝贵的绿地和家园;我们用自己的双手搭建了孩子们的图书馆,我们组建了自己的足球队,羽毛球队和游泳俱乐部;我们跟各种侵犯我们权益的行为做斗争,我们声讨违章司机对生命的残害、幼儿园对家长的勒索和对孩子的虐待、医生对病人的欺诈和骚扰;我们为一个疯狂的母亲将自己的亲身骨肉从六楼扔下而感到震惊,我们为我们尊敬的杜老师为捍卫我们大家的权益竟然遭受牢狱之灾而感到愤怒,我们为年轻的xushi常年坚持不懈地在这个缺乏好医院缺乏好医生的地区充当我们的网上医生而投去敬意。旧的希望终止的地方常常是新的道路开始的地方,当我们对一个强大而又无为的政府不再有所期待后,我们的生活不仅没有变得灰暗,反而我们借助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创造了新的生活和新的希望。诚然,我们做得还非常不够,甚至在我们迈向公民社会的艰难道路上还不恰当地制造了一些伪明星、伪英雄、伪代表,我们无数人辛辛苦苦付出的努力、我们历尽艰辛取得的成果很可能会成为一些人向政府邀功的筹码或者仕途升迁的门票,为了防止此类现象的出现,我们应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让我们的活动始终保持纯粹民间的色彩。我们的讲座就是这样一种尝试,它还很不完美,但毕竟已经是个开始,我们希望通过诸如此类的活动把回龙观的公益活动推向深入和多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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