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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loween和南瓜灯》
现在的孩子多幸福啊，离万圣节还有好几天，妈妈就开始给他们找南瓜、做鬼灯，买行头、备糖果，晚上还有自发的游园晚会，可以“不给吃就捣蛋”，听起来真让人羡慕。
我第一次听说Halloween和南瓜灯，是我刚从昌平考到海淀上学那年。当年的昌平和海淀，具有真正的城乡差别。比如，都是市重点，昌平的学校怕山里来的学生听不懂，无论是英语还是数学，老师总是把一个问题反复讲几遍，直到好学生开始调皮，他才相信可以讲下一个课题了。这样的教育方式，导致昌平的优等生，一般都是基础扎实、眼界窄小、顽皮活泼。
而俺后去的海淀中学就不同了。军训完第一天，就是分班考试，按名次往下捋，班号越大越笨蛋（重点班、文科班和特长班除外）。在重点班和小号班里，书本上的内容需要自习，老师上课只讲他们认为自学不能解决的部分。印象最深的就是我的物理老师，他最擅长讲科学家独特的个性和他们的重大发现，以及他们如何将抽象的科学真理，变成优美的数学公式。在那个充满阳光的教室里，我经常感觉到如今再也难以复制的神秘、庄严和幸福。讲完课，无需废话，哗哗就发考试卷子，这堂课做题，下堂课讲评。谁管你家在西北汉唐还是在拉丁南美，一切靠成绩说话。这个学校里的好学生，自学能力特强，考试技能出众，心理素质稳定，最擅长题海战术。班里模拟考试的排名，与高考的真实排名，几乎一致。
但是，可想而知，我这个坐井观天的昌平佬，乍一进城里的大课堂，该是多么的惊慌失措。别说掉眼泪没用，就连叫爷爷都不成；要想吃得下饭，必须适应那里的环境。折腾了几回，俺不但止住了瘦，慢慢还肥了起来。这个学校教会了我两个书外的本事：一个是“猜”，看一本书，先看目录，然后猜内容，看小说，先看头，再猜结果，看试卷，先猜老师这次会从哪里出题；另一个就“验”，通过自学，通过查证，通过请教老师，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猜得正确，莞尔一笑，如果没猜对，总结问题出在哪里。三年下来，成绩虽然一般，但是猜女孩儿心思却是绝对一流。
在海淀的学校，我第一次见到来自美国的外教。她其实是个华裔，大胖姑娘，在中国一边进修，一边在中学教英语。她的堪萨斯中文和我的昌平英文一样糟。她的手指可以同时指三个人：指她自己的时候说“这个”，指着第三个人时说“那个”，指着第四个人时说“哪个”，但指着她对面的第二个人就不会说了。当年她的原话是：“我记得庄子用古汉语说自己是‘此’或者‘是’，说你就是‘彼’，那么现代汉语管“你”叫什么呢？”全班愕然，脑筋基本都拧麻花了。只有我昌平来的脑筋结实，指着她说“这个”，指者第三个人说“那个”，点着手指了我和全班一下，问，“哪个”？她恍然大悟，跑下讲台居然要抱我…..这一天，她记住了我的名字。
那个月，正好象今天一样是十月金秋，校园里京白杨的叶子都快落光了。她用缓慢而柔美的英语讲述Halloween的由来，讲述南瓜灯的制作方法，讲她小时候过万圣夜“不给糖就捣蛋”的故事，讲美国人如何对待他们心里的“鬼”。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挽起袖子露出的胖乎乎的胳膊，侃侃而谈、娓娓道来的风度，真是让人喜欢。
她说：“全中国的学生都在学英语，但据我观察，大部分人是在学有关英语的知识。一个单词怎么念、怎么翻、语法如何、如何表达更象英语，这些都是有关英语的知识，不是真正的英语。真正的（美国）英语，是美国文化，是美国人的一部分，你爱它们，就说明你和它有缘，你就会自然而然懂得它的意思，模仿它的腔调，甚至能创造出你想说的话，让美国人学着你说。”
她还说：“朋友们，想测验一下你们的英语水平吗？我已经讲了南瓜灯的制作方法，后天上课的时候，希望有爱它的人能把它带来让我看到。”全班的聪明人没一个舍得花时间整那个劳什子。只有我，跑了很多地方，买了一个惠而不费的小南瓜、一小节蜡烛、一个竹扫把的屁股，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个南瓜灯。再上外教英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从书包里拿出来，给外教看。
她笑了，笑得象福瑞斯特.甘普的妈妈，表情感动、慈祥而又充满鼓励，她说：“我真心地希望你们喜欢美国文化，喜欢美国人，喜欢英语，真心地希望你们有朝一日能到美国来过万圣节。但是，你们不要把在中国做好的南瓜灯带过来。你们看，他做的这个南瓜灯，是不是太象那个美丽动人的我了？这怎么能用来过万圣节呢？”
多少年过去了。看到孩子们能在昌平，能在回龙观，能在风雅园过万圣节，我的内心深处，真是多可喜，亦多可悲。
(此文由飞镝在2011-10-31 21:28:0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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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31 12:02: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