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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说你讨厌的时候，我也爱你
都说儿子是妈妈的小情人，虽然我家的是个女儿，但作为一个全职妈妈，我们俩每天同吃同喝、同睡同玩，不但有闺蜜似的亲密无间，也有情人似的蜜里调油。桃桃经常会卷起舌头，嗲嗲地叫道：“mia mia”，而我也会学着她的样子和语气，回应道：“DaoDao”。每当这个时候，我看着她可爱的、天真无邪的小脸，觉得我这三十多年来的人生，所经历的最幸福最满足的事，就是当妈妈。
相比起这些幸福和谐的时刻，养儿育女，更多的还是那些不那么和谐的时候。
就说日常的吃喝拉撒睡，看起来简单轻松、举手之劳，可是你架不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接着一天带她出去跟小朋友玩、一夜接着一夜喝歌讲故事哄她睡觉、一顿接着一顿做饭炒菜、一次接着一次洗洗涮涮、一回接着一回擦地抹桌子。我常常抱怨：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是一万件事在等着我，哪一样都不能省，没有你的时候，哪有这么多干不完的活儿啊。我是多么希望能有一个轻松的、什么事也不用干、一个人静静地读书的周末。
更不用说那些生病的时刻，所经历的那些忧心如焚、不知所措、吃不下睡不着的慌张和焦虑。虽然小孩子的病，不过就是个发烧咳嗽拉肚子、不吃不喝没精神，但是我的应激状态，每次都像是面对一场决定革命成败的大战役：如临大敌、如履薄冰。
然而，比这更让人心烦着急，让我难以忘记、时时记起的，还是那些和孩子冲突的时候。这也如同恋爱，那些打闹别扭的时候，要比那些幸福甜蜜的时刻，更让人记忆犹新。或许爱这种东西，在以相反的形式来呈现的时候，才会表现得更深刻。
桃桃两岁多的时候，有一次，我们从市场买菜回来，在小区的广场玩了一会儿，然后准备回家。因为离家已经很近了，而且中间那条小路很窄且崎岖不平，我就没有把她抱进小推车里，而是把我自己手拎肩背的菜全部放到小推车上，推着菜回家。
没想到她在我身后走着走着，突然大哭起来，口中还说：“妈妈，你没有让我坐小车。”我跟她说：“这儿路太窄，不好推，你跟着妈妈走回家吧。”她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说：“妈妈，我要坐小车。”我仍然耐心地劝说：“就这几步路，咱们走着回家吧，你看车里这么多菜，妈妈拿着很沉的。”可是她仍然不听，继续边哭边强硬地说：“我要坐小车，我就要坐小车。”
她常常用哭闹来达到目的，让我觉得很恼火，而且我一听到她的哭闹，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也会让我觉得困难重重，所以我顿时觉得把所有的菜袋子一个一个拎在手里、背在肩上，再把她抱进推车里这件事就变得异常繁琐。我怒声喝道：“就这几步路，你还要坐，还要坐，你就这么不懂事啊！”她听到我的怒喝，吓得一激灵，随即就更激烈地哭闹起来。我不管她，自己一直快步向前走去。她后面一路小跑跟着我，大声地哭喊着：“我要坐小车，妈妈，我要坐小车。”哭声一浪接着一浪。
到了楼道口，我的怒气消了一些，想再去安抚她，便说：“别哭了，来，我拉着手上楼吧？”
没想到她哭得更甚了，并且跳着脚尖叫：“妈妈，你讨厌！你讨厌！”我很震惊，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说我讨厌，以前她都是娇滴滴地说：“妈妈，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看着她满脸通红，盛怒激动的样子，我的愤怒转瞬就被怜惜所取代，我知道她现在已经被愤怒的魔鬼抓住了，我不能再以怒制怒了。我把菜放到一边，上前去拉她的手，她把我的手甩掉了；我想要抱她，她躲开了；我蹲下身去，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睛，张开了双臂等着她，她满眼是泪，但也分明看到了我眼里的示弱和怜爱，她终于扑到了我怀里。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把她抱起来上楼。她的哭声小了许多，渐渐地变成了委屈的嘤嘤啜泣。
到了家里，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吃了几个开心果，便又开心起来。晚上，爸爸下班了，我跟他提起这件事，尤其强调了桃桃说“妈妈，你讨厌”的声音和表情。桃桃在一边玩耍，我忽然想起书中讲述的如何表达情绪的方法，又顺便对桃桃说：“桃桃，当你说妈妈讨厌的时候，我好难过啊。”她坐在沙发的一角，怯怯地看着我，轻声地说道：“妈妈，可是我在说你讨厌的时候，我还喜欢你。”
“我在说你讨厌的时候，我还喜欢你。”我听了这句话真是既欢喜又感动，我没想到我这句简单的话竟会赢得如此满怀深情的回应。一个两岁小儿，她说的是最简单、最质朴的语言，但是她却说出了常常被我们成人所忽视的真相：我爱你，无论我做得多么无礼、多么无情，但我还都在爱着你。”
其实我心底也完全明白，因为我的拒绝、我的愤怒以及我的沉默对抗，她暴怒了，且无法控制，她当时说这些话，只是想发泄她的怒火。虽然我不会与一个两岁小儿计较，但我还是对“你讨厌”这三个字耿耿于怀。而此时，她的话已经让我完全释怀了。我暗暗想着，我以后也应当常常向她表白，在我发怒得不能自控、对她横加指责并且使用沉默战术的时候，我也还是一样的爱着她。
我告诉桃桃，以后在她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可以试着说：“我很生气，妈妈，我真的很生气”，而不要说“你讨厌，妈妈，你很讨厌。”因为那样的话会让妈妈很不开心、甚至很难过。
就像这天下所有的父母，她一方面对你唠叨、对你指责、甚至口不择言地鄙视你的时候，但她一方面仍然还在爱着你。作为父母，我们会因为这句话而感动，从而忽略她所有的无礼。而作为儿女，当我们明白了这些爱，我们还要斤斤计较于那些唠叨、抱怨和指责吗？不要再说父母是在打着爱的名义来行伤害之事，她是真的、真的爱你，而她是真的、真的不是想要伤害你！因为我们大多数人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向别人表达情绪、表达爱。
所以，作为父母，我们现在就需要以身作则地教会孩子如何向别人表达情绪、表达爱，那就是：“当你做什么的时候，我很生气、我很不高兴、我很伤心”，而不是反过来攻击：“你做了什么事，你真讨厌，你真无理、你真不懂事！”
而更重要的是，我们也要时时告诉孩子，就像桃桃告诉妈妈的那样：“无论妈妈做了什么、无论孩子你做了什么，我还一样地喜欢你、一样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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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16 09:3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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