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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南方周末说：“太子奶”缘何擦改生产日期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zm/20041007/xw/ms/200410090035.asp
“太子奶”缘何擦改生产日期
南方周末 2004-10-09 10:04:26
□本报记者 曹筠武
“这么严重的事，查出来这么久了，到现在也没法解决。”
9月23日，湖南省株洲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的稽查员范勇(化名)对记者说这句话时，语气很平淡，但透着无奈。
范勇所说的“没法解决”的事，是指湖南太子奶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太子奶公司”)将已过期和即将到期的奶制品擦改生产日期后再返销给消费者；而如此严重的作假行为，虽在半年前已被质监部门查出，但重重阻碍之下，至今也未受到应有的处罚。
擦改生产日期的蛛丝马迹
今年4月14日，株洲市质监局的范勇等6位稽查员，一同来到位于该市荷塘北路18号的太子奶公司一分厂(下称“一分厂”)执行一次检查任务。
在出示《行政执法证》之后，范勇等稽查员被允许进入厂区。
“当时他们(一分厂的工作人员)显得有些慌乱，可能是感觉突然吧。”范勇告诉记者。
有资料显示，太子奶公司是高新技术企业，其主导产品“日出”牌太子奶，是国内乳制品行业中最先被列入国家火炬计划的项目，为国家免检产品。
“国家免检产品，可以免除全国范围内的产品质量抽查。这是对优质产品的特殊待遇。”株洲市质监局的一名工作人员解释说，因此，一分厂的人对突然受到检查，才会“显得很不适应”。
据范勇透露，当时他们进行的这次检查，并不是“例行的任务”，“我们是事先得到了一些消息才决定对太子奶公司进行突然检查的”。
进入一分厂的生产车间后，稽查员们首先发现，车间内生产加工完毕的乳酸菌奶，外包装上大部分都没有标注生产日期。而按照相关规定，乳酸菌奶在加工流水线上就必须在外包装上标注生产日期。
稽查员们随即在车间内清点出了480毫升装的加浓发酵型乳酸菌奶8068瓶、480毫升装的加浓低脂低糖乳酸菌奶2328瓶。而在前者当中，稽查员们发现，有509件(12瓶／件)共计6108瓶标注了生产日期，但时间却是尚未到来的“明天”———“4月15日”。
一名稽查员又掀开了车间一角的一张巨幅篷布，结果发现其下覆盖的奶制品依然没有标注生产日期。经清点，这批248毫升装的五星发酵乳酸菌奶，共计495件(24瓶／件)，11880瓶。
在车间办公室门口，一名稽查员还发现了垒放起来的加浓低脂低糖乳酸菌奶160件(24瓶／件)，共计3840瓶，而它们的外包装上，同样没有标注生产日期。
对于为何不按规定给产品标注生产日期的问题，陪同稽查员检查的一分厂厂长李立军当场没有解释。“他当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很不好看。”参与当天检查的一名稽查员事后回忆说。
在随后的检查中，稽查员又发现了一个时间显示为“040415082”的喷码，这种喷码就是用来为奶制品外包装喷注生产日期的。李立军解释说，喷码上前面的“04”代表“年”，中间的“04”代表“月”，“15”代表“日”。他还承认，6108瓶加浓发酵型乳酸菌奶的外包装上标注的4月15日这个“生产日期”，就是用该喷码喷上的。
“查出这些货之后，我们就感觉到问题远不止如此。”一名稽查员回忆起当时的反应。
随后的检查结果，证明了稽查员们的职业敏感。
在生产流水线旁，稽查员们看到，一位工人正用麻布蘸着某种化学试剂擦拭乳酸菌奶外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在化学药品的作用下，旧日期的字样迅速褪去。“那个工人擦的日期开始还能辨认，是‘20040103B002’，表示是1月3日生产的。”范勇告诉记者，但很快外包装上就痕迹全无，恢复如新。
稽查员们当即判断，该工人所用的化学试剂为丙酮，它能够有效地洗去乳酸菌奶外包装上的字样。而在这位工人的身旁，则散放着标注为“20040103”、“20040121”和“20040208”等生产日期的各种乳酸菌奶共计3312瓶，其中，已擦拭干净并装箱的有25件(12瓶／件)，共300瓶。
另据了解，稽查人员在一分厂查出的没有或被擦改生产日期的太子奶产品，保质期多为90天。这就是说，标有上述3个生产日期的太子奶产品，均已过了保质期或很快就将过期。
稽查员当时还在现场发现另一瓶丙酮，丙酮的旁边，是用篷布覆盖起来的480毫升装加浓发酵型乳酸菌奶1251件(12瓶／件)，共15012瓶。而数量如此庞大的乳酸菌奶外包装上，并没有标注生产日期；或者说，原来的生产日期已被去掉了。
“这么大量的产品都没有标注生产日期，而我们当场又发现有专人在做擦除旧日期，喷上新日期的工作。”一名参与检查的稽查员认为，“前后联系起来看，问题可能很严重。”
喷涂日期不依生产而靠“调度”
此次检查结束后，李立军特别向稽查员们解释说，摆放在丙酮旁边、用篷布覆盖的未标明日期的15012瓶加浓发酵型乳酸菌奶，是“前几天”生产的，只是还没有喷涂生产日期。
稽查员们当即质疑：“按照规定，这些奶制品都应该在生产线上喷涂当天的生产日期。你们为什么没有执行这个规定？”对此，李立军却未能作出解释。
第二天，4月15日，株洲市质监局的工作人员对李立军再次进行了调查询问。在该局出示的一份调查笔录中，记录了此次询问的相关内容。
在这份笔录上，记者看到，当稽查员询问“我执法人员在你现场看到的有篷布盖的太子奶，未标生产日期是怎么回事”时，李立军解释说，一分厂日产量为10吨，有时候厂部那里存货过多，一分厂生产的10吨太子奶就压一部分放在厂里，不打日期，等厂部的调度；到销售旺季，重新打印上生产日期再销售。他还表示，“像这样的情况，我厂在淡季时经常有”。
而此前一天在一分厂检查时，稽查员们就曾看到，其生产车间张贴的一张《加浓奶打包工序操作规程》上，赫然写着“对已装盒奶进行喷码是根据生产安排设定好喷码日期、缸号”。
对此，李立军解释说，一分厂每天的生产日期喷码都是由厂部生产调度员当天电话通知，“他说按哪天就哪天”。
“他们承认在生产日期上作假，这虽然也很严重，但与回收过期产品再涂改生产日期相比，责任又轻了很多。”范勇分析说。
稽查员们随后重点询问了涂改生产日期的情况。李立军承认，一分厂用丙酮擦去因过期而被退回的产品的生产日期，是由“打包班”专门负责的，这个班一共11人。
李立军说，像这样需要擦除日期的过期退回产品，每个月有200件，都是从厂部发过来的。擦好后，一部分由一分厂喷涂新的日期，但整个销售处理过程都由厂部负责。
“这等于承认了这些涂改了生产日期的过期乳酸菌奶还会重新进入市场，卖给消费者。”株洲市质监局的一位工作人员评价说。
对于涂改日期的乳酸菌奶的数量，李立军不肯透露，“具体数量在仓库保管员那里，我要回去请示了领导后告诉你们”。
4月21日，株洲市质监局对太子奶公司总厂的厂长肖石高及公司办公室主任廖文军进行了调查询问。肖廖二人均承认擦改日期的情况“确实存在”，但具体的数量“说不上来”。
与李立军一样，肖廖二人也同样主动提供了“调度”生产日期的情况。肖石高还说，销售商都绝不愿意提不新鲜的货，太子奶公司这样做，是为了“让销售商在第一时间拿到最新鲜的货”。
4月22日，株洲市质监局再次就擦改生产日期一事对李立军进行了调查询问。李立军这次告诉稽查员，从2004年2月12日开始，一分厂一共擦改了155件各种乳酸菌奶的生产日期，而这些擦改了日期的奶制品进入销售市场后，“价格是一样的”。
9月29日上午，记者拨通了李立军的电话，他告诉记者，株洲市质监局的稽查人员确实曾在一分厂看到过工人擦改生产日期标识的事，但被擦改日期的奶制品，仍然在保质期内，而且是用来作为福利发给厂里员工的。
可是，发放福利奶，为何要擦改其生产日期？对此问题，李立军未向记者作出解释。
稽查人员遭5小时围困
由于对太子奶公司提供的情况无法完全确认，6月29日上午，株洲市质监局的稽查员再次来到一分厂调查。然而，这一次他们受到的“待遇”却与上一次迥异。
“当天我们在厂门口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名稽查员事后回忆说，大门口当值的两名保安声称李厂长不在，还用身体挡住大门，拒绝稽查员进入厂区。
僵持片刻后，稽查员杜正(化名)经过门卫的同意，单独一人进入厂区。来到厂长办公室，杜正一眼就看见李立军正在里面打电话。放下电话，李立军表示，公司的常总马上过来，由常总和稽查员接洽。
20分钟后，太子奶公司的常总及律师韩某两人赶到。令杜正没想到的是，自称是总经理助理的这位常总，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叫他“滚出去”。
常还声称，工厂的生产已因此受到影响，“你质监局的人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常显然不是在说大话。他的话音刚落，就有数十人出现在一分厂传达室的门外。这些人有的赤膊，有的穿着短裤，有的则穿着太子奶公司的工作服或保安服。他们将停在厂门外的两辆质监局执法车团团围住。
稽查员们此时的确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们有的猛拍车窗玻璃，有的踢车门。”一名稽查员回忆说，“当时的情形真的很恐怖！”
株洲市质监局稽查支队的李旭队长和石少华书记随后赶到现场。他们同样遭到了那位常总的喝骂，常还指挥厂里的工作人员要将他们赶出去。
因为无法继续沟通，李旭只好指挥稽查员撤离现场。但他们的执法车却早已被数十人拦住，无法开动。
惊惧之下，稽查员们向110报了警，请求公安部门出面解救被围攻的车辆及执法人员。然而，尽管110干警两次出警到达现场，“但他们一点也不怕，还把我们办案用的摄像机抢走了。”一位当时在场的稽查员事后告诉记者。
局面一直僵持到下午。后经株洲市质监局的两位局领导与太子奶公司长时间沟通，并打电话给该公司主要领导进行交涉，拦车人员才终于散去，稽查员们得以返回质监局。
此次围困，持续了5个小时！“不过，稽查员当天还是趁乱在一分厂发现了两瓶丙酮。”株洲市质监局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实在没法查下去了。”
“完全没法执行”的处理意见
“对于太子奶公司被调查出来的作假行为，我们曾出过一份处理意见，大概就是要查没产品，处以罚款，并且要继续调查。”杜正日前告诉记者，“但是完全没法执行。”
据杜正介绍，今年7月，株洲市质监局的工作人员曾带着“太子奶作假情况”的有关材料来到长沙，准备向湖南省质监总局汇报并请示处理意见，当时省局一位领导也见了他们。
“到现在为止，省局也没就此事的处理对我们表过态。我们也就只能停下来了。”杜正说。
“其实，要继续查其实不难。”杜正告诉记者，李立军曾承认，擦改生产日期和打包的工作，是要另外按计件工资付给工人的。因此，只要有关部门调阅太子奶公司的工人工资明细表，就能初步估算出被擦改生产日期标识的乳酸菌奶的数量。
此外，太子奶公司都是由其在各地的办事处负责与经销商和大卖场进行业务联系的，过期太子奶的回收，必然也会经过这些办事处。因此杜正认为，查阅这些办事处的经营记录，也是深入调查的一个方法。
“我相信，我们在现场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杜正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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