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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子小屋》显示文章详细内容：

地下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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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来参合两句

亲自小屋的气氛总体上是其乐融融，这种气氛使得小屋具有了一种其他板块所没有的温馨，那些老资格的妈妈们（间或也有爸爸）说一点貌似深刻或幽默（加上“貌似”二字，绝无贬义，只是因为我自己把握不准它们是否真的深刻或幽默，所以不愿意做一种独断的描述）的话，下面就会有一大串拇指齐刷刷竖起来，或者灵机一动发起一个别出心裁的倡议，就专心致志或神情恍惚地每隔几分钟去享受一下欢呼和喝彩。但这种期望也有落空的时候，有时不仅会落空，还会遭到反驳、反击、反讽，甚至反攻。这个时候小屋惯常的平静就会被打破，照例说，打破也没什么要紧，但是由于它已完全习惯了“温馨”（而不像野猪乐园那样每天都在经受恶风险浪），反而使得它的神经格外脆弱，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视作挑战其合法性、神圣性、权威性的“异端”，但是即便是异端，它也自有其存在的权利，如果不是异端的不断挑战，基督教神学至今一定仍是死水一潭，罗马教皇的权威就是上帝的权威，罗马教皇的话就是上帝的话，哪里还会有个人思想的空间？哪里还会有“因信称义”和基督新教？

那个夺命书生（我对这个名字感到恐惧，很不喜欢，但我依然尊重他取名的自由）的帖子所表现出来的可贵的独立思考的精神是应该赞赏的，虽然他表现得太过鲁莽和冲动，有些观点也经不起推敲，过分情绪化的语言也让思想本身的说服力打了折扣。但是没有对李跃儿的迷信和过分吹捧就没有夺命书生的批判，正是前者产生了后者。在我们这样一个网络化的时代，没有不受质疑的事物，尤其是当你企图戴上光环的时候，你更要接受大众无情的考问和检验。做神越来越难了。

我无意支持任何一方，只谈一点个人的感想，并尽可能给出一点建议，这些建议当然有可能错误，它们既非教条亦非权威，没有不可动摇的神圣性，严肃的批评是我所乐意看到的。

亲子小屋的妈妈们对孩子的热情和投入很让我感动。但有时也不免遗憾：她们很多时候把她们的热情和时间白白浪费了，她们不知道她们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投到何处。比方说，她们也在读书，甚至还读得不少，但她们读得最重要的书就是《爱和自由》，就是《谁拿走了孩子的幸福》，她们知道得最了不起的教育家就是意大利的那个蒙女士。李跃儿和孙瑞雪可以看作是蒙女士的未入室的弟子（虽然她们有时候也要谈谈洛克、皮亚杰什么的，但我可以肯定地说，她们几乎仅限于知道二者的名字）而且，她们对蒙女士的了解也只是从二手或三手资料获得的（至于那本《童年的秘密》的可信性，我希望能有时间单独来谈）。我想说的是，一个理性和有责任感的家长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是不应该追风的，有一些书尽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尽管已经不那么时髦了，但它们被一再证明是无可置疑的经典，我这里先说两本，大家不妨找来读一读，一本是柏拉图的《理想国》，一本是卢梭的《爱弥儿》，如果没时间，也可只读《爱弥儿》；如果时间多得用不完，读完了我再推荐几本。不要被他们的名字吓倒，我推荐给大家的书一定是大家能够读懂的，尤其是卢梭的书，甚至一个晚上就可以读完的。但我还是希望大家多花一点时间，认真地读一读，认真地思考一下，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让大家全盘接受柏拉图或卢梭，完全照着他们的方案来干，而是说他们的教育思想一定会给大家以非常有益的启发，他们也许不像蒙女士那样具体到为大家设计出教具，但他们给予你思想上、方向上的引导正是你最需要的。摆脱迷信的最好办法是多读书，读好书，如果你读了卢梭，就不会觉得蒙女士又有多么了不起，如果你读了蒙女士的书，你也至少是孙瑞雪或李跃儿。

我要给大家的第二点建议是接受一点启蒙教育，这甚至更为根本。如果自己的内心处于黑暗中，是不会把孩子引入光明的，而这种黑暗是读多少本《育儿指南》都无法驱逐的，后者反而会被这种黑暗吞没。所谓是“启蒙”，就是打开愚昧的盖子，让光亮进来。用康德的话说，就是敢于运用理性，去掉自己加给自己的不成熟状态。因而，启蒙的精神，也就是理性的精神，一个人由被蒙到启蒙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用圣经的话来说，就是：“天忽然为他开了……”这样来解说启蒙似乎仍然有些含糊其词，让我用更通俗的语言来表达。启蒙的精神至少应当包含以下几方面：一是用自己的大脑去思考，要学会识破伪先知，面对恶魔的诱惑，要像基督那样斩钉截铁地说：“撒旦退去吧！”二是要宽容，用洋洋兔喜欢引用的伏尔泰的话说，就是：“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要知道“你们用什么量器量给人，也必用什么量器量给你们。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马太福音》7：1）第三是要懂得爱，不光是爱自己的孩子、父母、兄弟姐妹，更重要是是要爱邻人，甚至爱仇人，这不仅不容易做到，甚至不好理解，但是一个光懂得爱自己孩子的人还能算得上高尚吗？我不知道酸梅汤等人为什么要用佛家谒语来党同伐异，须知叶子可是基督徒啊，而基督的教导是天父“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况且，我们凭什么仅仅因为一个人与自己观点不同就把他说成是“无根之草”和“不善之人”？据说，这里的不少家长是读了《爱和自由》的，难道这就是《爱和自由》结出的硕果吗？
请大家原谅我这里过多地引用了《圣经》，我并非基督徒，也不是传道，而完全是为叶子考虑。但这样做也有一个麻烦，也许会有人理直气壮地问我：启蒙运动不恰恰是反宗教的吗？解释这个问题对我并非难事，但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感兴趣的朋友我可以再找时间给予答复。说了半天，我忽然注意到，我讲的不就是自由、平等、博爱吗？不错，但是我希望大家不要把这仅仅当作一个口号，而是要让它们进入自己的灵魂深处，牢牢地扎下根，并身体力行，时时刻刻以此去校正自己的言行。我相信，一个内心被照亮了的人比任何大师、任何书本、任何演说家更能将自己的孩子引上正道。我曾经在小屋里看到一个妈妈的帖子，说的是他们一家三口在大街上看见一个乞丐，尽管爸爸妈妈内心里非常厌恶，但是为了培养孩子的爱心，交给孩子一块钱，让孩子递给乞丐，回到家后，两口子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当着孩子的面大骂乞丐如何肮脏可恶该死，这样的家长教给孩子的除了伪善还有什么呢？

接下来我要谈谈家长的责任。大家这么关心幼儿教育让我很感欣慰，但是现在的焦点似乎都集中到幼儿园上了，幼儿园对于孩子的成长固然重要，但是以幼儿园来取代家长的责任或者以为家长的责任就是为孩子找一个好幼儿园显然是一个错误和危险的路向。为了招揽生意，现在五花八门的幼儿园都打出了各种诱人的旗号，但归结起来无非是：蒙台梭利、双语教学、才艺（特长）班。这些东西有多少水分或多少可取性，我不去探讨，我只想说，它们未必符合幼儿成长规律，但一定是家长所喜欢的，或者说他们符合家长们所认识的“幼儿成长规律”，我不相信任何口号，因为家长需要什么，幼儿园的创办者们就可以炮制什么。实际上形形色色的幼儿园与其说是在研究幼儿的心理，不如说是在研究家长的心理。因此，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幼儿园，家长制造了幼儿园。各种私立幼儿园莫不如是，否则一定会遭致经济上的失败。有许多似是而非的口号很能蛊惑人，什么每天要对孩子说“你真棒！”，什么惩罚孩子时要说“妈妈（老师）爱你！”我不知道，这除了导致词语的贬值和孩子对人性的绝望外，还会有什么后果？因为这实在太虚伪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孩子们会对所有的赞扬都无动于衷，对所有的善意都麻木不仁。十五年前，我看见拉面馆我就会毫不犹豫地进去，十年前，我得看是否有“兰州”的字样，五年前，只有在兰州前面加上“正宗”二字我才放心，今天当我看见“绝对正宗兰州拉面”时，我一定会远远地走开。还有一种说法是“最好的幼儿园就是最让孩子快乐的幼儿园”。因此，孩子从幼儿园回到家里被问的第一句话经常就是：“今天你快乐吗？”快乐真的那么重要吗？这似乎是无可怀疑的。我要说的是，第一，让一个人学会如何配享幸福比幸福本身更重要。第二，痛苦是人生不可回避的课题，要从小就让孩子有担当痛苦的勇气和准备。似乎是米开朗基罗说过：“一千个幸福也比不上一个痛苦”，对孩子来说尤其如此，如果你不希望你孩子的生命是柔弱的和苍白的，那么请让他适当经历一点痛苦和委屈。

对于幼儿园的选择，我的看法是，不太坏就行。幼儿园的差别只在于比较坏和不那么坏的差别，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独立的人格、禀赋、性情、兴趣，而任何幼儿园都不可能做到完全个性化的教育，充分发现、认识、挖掘、培育孩子的个性应该是每个家长义不容辞的责任，因此，如果我们愿意揭破假象，甚至可以极端地说，对幼儿园最关注的家长恰恰是最不负责任的家长——他企图把自己应做的事让渡出去。那么，幼儿园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吗？或者它只是存放那些白天无人照管的孩子的仓库吗？不是的，幼儿园最大的价值在于让孩子学会与像自己一样有着尊严、个性、愿望的同类正确地相处，而这个功能是无法在家庭里完全实现的。因此，对于一个幼儿园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它的硬件，也不是它的师资力量，而是孩子们，园长或老师的责任只在于确立游戏规则，不要企图去教育孩子，要让孩子自己去教育自己，在与同伴的相处中教育自己。对孩子管教最少的幼儿园是最好的幼儿园。

我的这个帖子希望不要被理解为对叶子或李跃儿个人的批评。事实上，对叶子，我始终怀有一种敬意，她的热情、率真和正义感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欠缺的，但是对于一个斑竹来说，光有这一点是不够的。在我的心目中，斑竹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警察，一类是更夫。对于警察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求执法的公正，对于更夫来说最重要的是看好自己的大门。无论是警察还是更夫都不应成为社会的主角，否则，这一定是个天下大乱的世界。我始终对叶子怀有信心，因为她是一个勇于反省的人，只要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她就一定会去改正，她过去的行为一再证明了这一点，我想她一定会继续证明这一点的。一个人能够赢得人们的尊重并不是因为他不犯错误，而是因为他不固守错误。因此，我不希望看到大家出于友情或其他什么考虑在叶子后面盲目地叫好，帮助她认识到她为小屋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同时也有明显的不足，在她打击假丑恶的同时也会伤及无辜，在她如炬的目光中有时也会出现盲点，特别是要帮助她认识到执法尺度的一致对于现实社会和网络社会有多么重要，这才是对他最友好和负责的姿态。

至于那个李跃儿，我真诚地希望她的幼儿园能够办下去，也希望能够办好！但是夺命书生提出的问题是必须要面对的，如果她想让她的事业更进一步，想让她的境界更上层楼，想让她的“理论”更有说服力的话。毕竟，一个教育理念的好坏归根到底要用它的效果来说话，如果你不同意夺命书生提出的那些世俗的标准，就必须给出自己的标准，并看看自己的教育在多大程度上符合这些标准，在多大程度上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在多大程度上让一个孩子终生受益，在多大程度上让接受过你教育的孩子比没有接受过你教育的孩子表现得更优秀而不仅仅是与他们不一样。

2005-01-27 14: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