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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树是我栽--之六
一声“哎吆”打断了我们的兴致。这时我才发现教室里已经空荡荡了,只剩下姚长青爬在课桌上哼哼直叫。
“怎么了兄弟?”我走了过去“肚子疼?”
见我过来姚长青抬起头吓了我一跳,他面色苍白,一脸是汗连头发都湿了。“疼死我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子,嘴唇都在发抖。
“快,上医院”我不知所措地说,冰雷也走过来,面色焦急。
“不行,我不能动”姚长青说话时已显得非常痛苦了。
不能再等了。我架起姚长青往身上一背弓腰走出教室。
头一次感到医院离学校竟是这么远。我一边安慰姚长青“坚持住,快到了”一边咬牙恨自己平时缺乏锻炼。到医院时我们俩都跟刚被雨浇过似的,姚长青依旧呻吟不停,我感觉自己也应该马上住院。
‘接下来怎么办?’我对就诊程序一窍不通,突然看到挂号牌又发现自己没带钱。“钱!”我冲姚长青伸手,姚长青冲我摇头。
这时冰雷赶来了。我上去支吾半天犹豫该不该跟她开口。她转身去挂号处排队。我跟姚长青坐下休息,看着冰雷熟练地完成各项手续,步态轻盈,谈吐自然,心里感叹‘真是个美女啊’。
说明情况后,大夫交给我一个小木棒和一个玻璃片说∶“化验大便”就忙别的去了。我说“明白”扶着姚长青往厕所走,心里埋怨‘大夫也太不负责了,疼成这样了怎么也不先给片止痛片?’
姚长青是半蹲着从厕所出来的,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愁眉不展。我拿着小棒和玻璃片瞪着姚长青,又看了一眼冰雷,毅然走进了厕所。
一进去我就后悔了,埋怨自己对后果估计不足头脑发热不够理智。想退出去又觉不妥,心一横眼一眯朝那滩灿烂的不祥物走了过去。
我先后退回来三四次。每次都快碰到了我就呕,实在坚持不住到底还是吐了。
吐完后感觉多少镇定了一些。我竟然真的想到了老董,董存瑞同志。‘要是敌人严邢拷打你怎么办?应该比这惨吧!’我鼓励自己,屏住呼吸凑过去蹲下瞄准施展木棍轻轻一挑,反手一勾一块金黄物就抹到玻璃片上了。我大喜,转身就跑,快到门口了心想不行,够吗?挂号时就够不争气了,再让大夫说回去重弄可就惨了。还不得让他们认为我啥也不是啊?
我暗自庆幸能够及时发现问题,同时也感叹自己命苦。之后反复折腾了好几次,又吐了一回终于觉得应该差不多了,能有一块豆腐乳那么大。我端着玻璃片眼泪旺旺颤颤微微地走出厕所。
冰雷捂着鼻子跟在我身后去找大夫。大夫看到我时的那个表情我永远都不会忘。大夫说∶“你干什么?这是要放到显微镜下看的,有针尖那么大就足够了。”
‘早说啊!’我暗自嘀咕真想把这个玻璃片扣大夫脑袋上。那边冰雷已经笑弯腰了。
后来的事我记得不大清楚,好像是大夫又给了我个试管说要验尿。我拉起姚长青再一次钻进厕所,不过已没太大心理压力。我把试管交给姚长青,站在一旁等候。见好半天姚长青也尿不出来,就破口大骂大夫程序颠倒,然后安慰姚长青“你再使使劲!没事,大夫说了不用太多,估计有个二两三两的就差不多。20041021上午(没完没了)
这事儿让我感到十分狼狈大失体面,一辈子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就已经多了。冰雷不依不饶,经常毫无理由地冲我一抱拳,然后抿嘴笑,眼神喻意深刻。
我们仍在坚持,谁也不肯先开口。就象一个老处女,守的越久,就越不肯轻举妄动。
这简直成了一种压力,一个包袱了。有时我想算了吧,何苦?跟个丫头有什么好争的,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们每天都要写很多小纸条,有时‘刀光剑影’,有时‘甜言蜜语’。
冰雷也经常往我课桌里塞一些水果拉、虾糖之类的小食品,我拿起就吃从不言谢。有时她干脆把成包的巧克力豆就挂在课桌的中间,谁想吃就去拿。剩到最后一粒,她就会向我出拳头,又要跟我‘石头剪子布’了。因为都不说话,所以有点不太合拍,她就拿出一个本夹子放在中间,我们在两边把手势摆好。本夹子一抽,胜负一目了然。她输了就噘嘴,赢了就乐开了花,把那糖豆吮的滋滋响,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只是有一件事让我比较担心。最近冰雷对学习心不在焉,老师发的卷子她几乎不做,上课也总是溜号,望着窗外一发呆就是老半天。‘哎,官宦子弟就是不行’我私自下结论。
最近更甚,有时下午就不见人了,有时全天不来。再来时跟没事似的笑嘻嘻地往我书桌里塞吃的。我向来不问,只管吃东西。只是生那些老师的气,竟然没有一个敢管敢问的,都怕得罪人阿!
日子过的既慢又块。夏天格外的长,还没怎么有秋的感觉,天就忽然凉下来了。
那天放学,我跟郝刚一起哆哆嗦唆地往家走。路上他问我∶“你知道为什么老师让你跟李旭换座吗?”
“哥哥长高了啊”我说。
“靠,李旭也没变矮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那怎么回事?”
“李旭他妈找咱们班主任了,是他妈求咱们老师让调的”郝刚慢慢悠悠地说。
“为什么啊?我靠你能不能把话说整溜点啊?”我有点急了。
“告诉你把,那阵子李旭天天在家里画画,画一个人”郝刚神秘地说“你猜是谁?”
“谁?”我故做镇定“冰雷?”。
“他们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哦”。
“你别瞎猜了,不能吧”我口气平缓,心慌意乱。
“你没看见他们总借书还书的吗?那里面都夹的情书”郝刚毫不含胡地说,丝毫也没有察觉我的不快。“上次学校包场看电影,你没看见他们坐在一起?他们是手拉手的有人都看见了”
“哦,哦哦”我支吾着回答,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怪不得每次看李旭打球她都在呢,原来如此阿’我越想越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
第二天冰雷又没来上课,李旭也没来。那天我变得很笨,哪科老师的课我都听不懂。中午去食堂买了俩馒头竟然还剩一个(平时我都3个)。课桌中间还挂着半袋饼干,我一口也没动。晚自习坚持了半个小时,实在坐不下去就夹书包往家走,路上还撞了一次电线杆子。弟弟问我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说上一边儿去。
我早早就钻进了被窝,伤了一会儿心生了一会儿气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冰雷跟李旭一起站在操场中间,见到我了就微笑地向我招手,我赶紧跑过去。她拿起篮球狠狠地向我砸过来,两个人就手拉手笑着跑开了。我感到头很疼,就哭,醒了还一脸眼泪。
再见到冰雷时我发现她好像还化了装,嘴唇的颜色似乎比往常更艳。我走过去坐下,她扒了块糖递过来,见我没接就直接塞我嘴里了,我随口吐到了地上。她拿出纸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举到我眼前,我接过来揉成一团扔进书桌。
她已经不再往我的书桌里塞东西了,只是中间的那个袋子里面偶尔会出现各式食品,我当然不会动。
小纸条也没有了。
我们的关系彻底疏远,达到了一个真正视而不见的境界。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我感到无事可做。有时我也检讨自己‘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利那样对待人家?人家怎么你了?你这是老爷们儿的方式吗’。检讨归检讨我还是转不过弯儿来,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揪心的难受。
那天的事出的太突然,全般同学目瞪口呆。20041021下午(还未完)
晚自习上,教室门突然被一脚踢开,进来7、8个酒气熏天的家伙。这帮人一看就是社会上的不良少年,有一个人手里竟然拿了根警棍,手背上文了一个大大的五角星。还有几个把手插在裤兜里,暗示着我门那里面都藏着凶器。其中一个我印象极深,长相很传奇,左右脸都歪往一个方向。
他们第一个出气对象是姚长青,上去就是一个大脸蛋子,“服不服?”
“服”姚长青斩钉截铁。
又来到第二排,还是冲男生,先来一嘴巴,然后问“服不服?”
“服”这个也不含胡。
他们兵分四路,从前往后,开始向全体男生实行地毯式轰大脸蛋子。我门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没一个人敢说不服,有几个女生已经在悄悄抹眼泪了。
问题出在了郝刚那里,那个歪脸的家伙扇完郝刚之后问服不服,郝刚没说话,抬眼瞪着那歪脸看。又是一个大脸蛋子,“*你妈的你哑巴啊?服不服?”郝刚就是不说话,又挨了两巴掌。这时其它队伍也都住手了,那个拿警棍的说∶“把这小子带走,让他喝我尿信不?”。一帮人架起郝刚往出走,门咣的一声被关上了。
“我*你们妈的”姚长青大哭。
“男生门赶紧!”我一边卸凳条一边喊,嘴唇都哆嗦了。全班一片大乱,女生也都开始帮着卸凳条。
那边李旭已经领几个人先出去了。“走!快!”我拎起凳条刚一起身,一把被人拉住。我回头,冰雷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襟。这是我近来头一次正眼看她,见到一双乞求的,充满哀怨的眼。我用力一挣,奔出教室。
在校大门口处,我们交上火了。刚开始挺吃亏,还没等碰到人家就被不知是什么东西抽了两下。后来打乱套了,我们都红眼了,越战越恿,人也越来越多,局势有所逆转。他们有人掏出匕首,但也只是防守的架势。
突然我看到李旭身后有人拿个酒瓶子朝他脑袋砸了下去,我大喊李旭但为时已晚,酒瓶子在李旭头上粉碎。我冲过去狠狠地砸了两凳条,他也反击了我一拳,被赶过来的几个同学按倒在地。
这时候警车来了,剩下的也都跑的跑逃的逃,一共被我们俘虏了两个。
我着急回去跟女生白或,兴冲冲地往教室赶。女生门都贴在玻璃上往外看,见我进来都扭过头来,李艳就啊的一声晕了过去。我低头一看,浑身是血。
一共缝了11针。
我住了一个来星期的院。那个叫王丽的小护士跟我说∶“幸亏你这肚子,换别人那瓶嘴儿就进胃了。”
每天晚上我都给小护士门讲故事,把他们逗的前仰后合的。她们都笑着说∶“这人除了肚皮厚,脸皮更厚”。王丽已经往我手心里写她们家电话号码了。
同学门几乎都来过。李艳来那天我正躺在被窝里,她坐在床边跟我聊了两个多小时。她说那天就是她报的警。我说谢谢我就是坐那警车来的医院,要不还说不上什么时候才能坐上警车呢。
李艳刚走我妈就问我∶“她怎么给你买这么多东西?你注意点阿,别忘了你还是个学生”我说∶“妈,你就别鼓励你儿子学坏了。”
冰雷一直没来。
出院那天是个周末。我走出医院直接去了学校。冰雷不见了,课桌里空空的连凳子垫都没了,只剩下中间的袋子里还装着一些零食。
“人呢?”我问。
“转学了,好像”后桌的说∶“没人告诉你?你刚住院她就走了。”
我起身走出教室,进教研室直接来到我们班主任身边,“老师,冰雷呢?”我问。20041025上午(未完)
“光听说你今天出院,你来的正好,校长正找你呢,刚打过电话来,你赶快去一趟。”班主任说。
“你是冰雷的同桌吧?”校长不在,校长室里一位中年妇女站起来问我,我点了点头。
“坐吧,校长出去了。哦,我是冰雷母亲”。
“阿姨您好”我打量这位母亲,忐忑不安“是您找我?冰雷呢?”
“你先坐吧,我慢慢跟你说”。冰雷母亲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哎”的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前,我们就住在这学校后面”冰雷母亲开始讲,“冰雷上小学时,每天都是要穿过这操场的。她也经常到这里玩,喜欢看这里的学生门打篮球,当时有很多学生都认识她的,也都愿意哄她玩。每年高考后学校正门都会贴一张大红榜,冰雷一看就是老半天,回家就嚷着说将来也要考上这所高中,也要上大学。哎!冰雷这孩子,也真可怜”她抹了把眼泪,接着讲∶
“冰雷她爸是个矿工,经常下矿不回来,后来升为了队长。冰雷小学三年级时,我们全家搬到了矿里。冰雷还是很懂事的,但唯独为了这件事很生她爸爸气,说矿里不好,要回市里,还说将来要自己考回来。谁知去年,也就是初考前的事吧,出了一场车祸,冰雷和她爸爸都被抬进了医院。她爸爸在去世前嘱咐张校长,说冰雷考上你们学校后,要好好培养她,一定让冰雷考上大学。还说自己对不起孩子。他那时还不知道,冰雷已经被检查出患有白血病•••”冰雷妈妈把手绢捂在脸上,呜呜地哭。
“阿姨,冰雷呢?”我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对不起阿”冰雷母亲抬起头,调整了一下情绪,看到我也在淌眼泪,又把手绢捂到了脸上。
“阿姨,冰雷现在在哪儿?”
“她在家里”冰雷母亲说∶“哦,我忘了讲吧,你们张校长跟冰雷爸爸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就是张校长把我们接回市里来的,并且给我们安排了住处。说是一来看病方便,二来也可以照顾我们。冰雷得的是低增生性急性白血病的一种,而且她血小板也有缺陷,化疗后白细胞降低,血像正常,但不久白细胞迅速增加,病情急剧恶化,我们已经走了很多医院,都没有好的办法。后来我们发现有一种中药,对她好像挺有效,冰雷就说再也不去医院了。张校长说让孩子来学校插班吧,这也是她爸爸的遗愿阿。冰雷甭提有多高兴了。可是最近,她的病情又恶化了,医生告戒她不能再上学了,要注意休息但是她说什么也不听,还总是往学校跑。”冰雷母亲顿了顿接着说∶“我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来找你的。下周我们要去省城医院,***大夫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在干细胞移植术上又有了新的突破,再说我们也不能再等了•••只是冰雷最近的精神状态很差,让她振作起来是战胜病魔的关键。你别误会,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以前有人送什么吃的东西来,她都舍不得在家吃,非要拿到学校去,说跟你一起吃起来才香。其实,她每天都给我读你们的小纸条,一会儿是自己,一会儿又模仿你的声音,能看出来,那时她真的很快乐。后来连着两天她都没跟我念你们的小纸条,情绪也很差,问她也不理人,后来才说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说你不理她了•••”
“别说了阿姨,带我去你家。”
(13)
“冰雷,你看谁来了?”冰雷母亲把我让进家门,说∶“你进去吧,我去买点肉,回头咱们包饺子吃。”
我走进房间,看见冰雷躺在床上,头发零乱,面色苍白。冰雷从床上坐起来,见到是我,先愣了一下,然后又揉了揉眼睛,嘴角一弯,眼泪就流了出来。我拼命克制,努力保持微笑,却发现眼泪劈里啪啦地从我的下巴大滴大滴地落到地上。
冰雷站起来,抱住我,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用手指使劲儿掐我的腰。我拥着冰雷,默默地无声地哭泣。一种巨大的痛苦与幸福同时把我淹没。
有一天我梦见了冰雷,在梦中她死了。我哭喊着从梦中醒来,发现是个梦才深深地松了口气。我点了一根烟坐在黑暗中,眼泪不停地滑落。(完)20041025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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