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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感觉(十)
“Wilson,”杜裳抱着被子坐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我当什么?”
“恩?”正在穿衣服的Wilson转过身,盯着杜裳的眼睛,有点吃惊地问,“你不愿意跟我还是对这些条件不满意?”
“Wilson,你究竟拿我当什么人?以为我真要靠卖身才能养活自己?”
“杜裳,你干吗说的这么难听?我这个人最讨厌皮肉生意。男欢女爱应该全凭自愿,否则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我说过了我很喜欢你,如果你也不讨厌我的话,你和我在一起,我照顾你一下有什么不对?你要明白,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将来就是有一天你决定不跟我了,有困难的时候还可以回来找我。我只要能做到的,绝不会拒绝你。不过有一点我跟你事先说清楚,如果你很在乎婚姻和所谓忠诚的话,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性,我这个人很容易腻的,你也会腻。所以结婚绝对没有可能。至于其他的,只要不太过分,你说出来就是。”
杜裳望着眼前这个刚才还对自己极尽温柔,转眼间就在这儿大言不惭地谈价钱的男人,几乎愤怒地说不出话来。
“Wilson,”好半天杜裳才积攒起了说话的力气,“每个人做人都是有底线的。我的底线就是我不会拿我的身体和感情去和一个不尊重我的人做交易。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从现在起我们各走各路!”
Wilson盯着杜裳看了一会儿,“杜裳,你太幼稚!你以为这样你的爱情就纯洁了?你就有尊严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是free的,不是free就要付费,这是这个国家也是这个世界游戏的规则。我从来没有不尊重你,像这样的协议在这个国家里每天不知道要签多少。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你继续住楼下吧。至于房租你可以先欠着,方便的时候再给我就是。”
Wilson说完,站起身来,拿起外套。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我还是欢迎你随时改变主意。东西都放在我告诉你的地方,你随时可以拿。”
说完Wilson就头也不回地“咚咚咚”地下楼去了。
杜裳坐在床上欲哭无泪。
杜裳现在才知道其实自己对Wilson的确是存在过幻想,也许自己以前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但现在的心痛竟和当初惊闻曹枫移情别恋时的痛如出一辙,而且同样是痛彻心肺。
也许真正使自己坚决搬离罗天凯公寓的原因是自己对Wilson下意识的迷恋,说给罗天凯的借口其实不过是用来骗自己的。
杜裳真的是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对Wilson在瞬间变得很主动。也许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可现在即使大声宣布对他的依依不舍,都没有机会。
爱情什么时候可以变的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杜裳不禁长叹现在遭此报应真是天经地义,自己不知检点又怨得了谁?
杜裳开始机械地穿衣。自己岂能一错再错,不可救药?
从现在起要庆祝自己的自由,受点伤至少可以让人变得成熟,成熟到能承受多一点的寂寞。也许自己还需要耐心地等待更适合的温柔。
杜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誓,从明天起我要好好一个人过。可是究竟还有多少青春可以拿来挥霍?
只是希望明天还很长,只是希望自己可以不再执着。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从前,甚至连从前都不如。更少的说话,更少的碰面。
杜裳不得不又开始重新找工,但是几天下来竟然一无所获。不是离学校太远,就是人家要合法的打工身份。杜裳再次感到生存的艰难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这天又是一无所获地从外面回来。杜裳打开门,客厅里的灯亮着,两个男人在说话,一个自然是Wilson,另一个却是久违的曹枫。
曹枫见到杜裳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镇静下来,因为Wilson站起来给两个人介绍,“这是杜裳,我的roommate,这个是Frank曹,是吉野的经理。”
曹枫先伸出手来,然后是杜裳。两个人礼貌地问候,就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样。然后杜裳和两个人告辞回自己的房间。这两个人没一个让杜裳有多留下一分钟的欲望。
但杜裳却没想到第二天曹枫会来学校找自己。曹枫看起来很有些抑郁,与上次见面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杜裳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曹枫道,“杜裳,我没别的意思。今天来是作为朋友跟你商量点儿正事,听不听随你。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听我说完,这关系你我的将来!”
杜裳冷冷地望着曹枫,“朋友?我可高攀不上。还有你的将来和我的将来有什么关系?你这样乱扯,我可怕折寿!”
“杜裳,”曹枫很伤感地说,“事到如今我不会再纠缠你。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对。我贪图富贵,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不过我现在过的很不如意,也算是罪有应得,你心里总舒服点了吧?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心自始至终都是真的,我真心希望你能过的好一点。”
杜裳禁不住一阵冷笑。
“我本来想给你一些物质上的补偿,但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曹枫的声音开始低沉下去,“自从那次以后,Judy对我防的很严,稍微大一点的钱款我根本就没机会碰。她现在就是拿我当一个不开工资的伙计使。”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曹老板不至于这么有道德吧?亲自跑过来告诉我您遭遇不幸,是要我同情你还是幸灾乐祸?”
“杜裳,”曹枫顿了顿,“如果我现在离开Judy,你肯不肯跟我一起回国?”
“你什么意思?”曹枫的这番话倒是颇出乎杜裳的意料。“拜托,曹老板不要拿我这种穷人消遣!你舍得美国,舍得荣华富贵吗?”
“杜裳,你听我说。我想清楚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既然现在我没有能力照顾你了,和Judy在一起又毫无幸福而言,还是回中国去好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杜裳,我想弄一笔钱然后回国和你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像我们原来在学校的时候那样,好吗?”
“杜裳,我不知道你原来在Wilson家里做live-in student。杜裳,我有一个计划,你一定要帮我,这其实也是帮我们两个。吉野现在正出面联合另外几个日本料理店和Wilson谈明年的进货,我们要是拿到这笔钱,就可以远走高飞了。你放心,我保证到时候他们以为是Judy做的,没人会发现我们的。杜裳,只要你对Wilson下点功夫……”
“你马上给我滚”!杜裳控制不住地冲曹枫喊起来,“曹枫,你已经变态了!再不走,我马上打电话给Judy!”
“你好好想想!杜裳,你冷静一下,我过几天再来找你!”曹枫看着杜裳气的惨白的脸色,知趣地走了。
杜裳整个一下午都恍恍惚惚的。
晚上罗天凯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罗博士其实是提前一天特意赶回来的,因为这天是杜裳的二十四岁的生日。罗博士甚至比杜裳自己还记得要清楚。
罗博士把戒指推到杜裳跟前。“杜裳,嫁给我!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杜裳望着罗博士那真挚期盼的目光,不由难堪地别过头去。罗天凯的这份纯情痴情自己如何承受的起。
“罗大哥,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心里太乱了,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清楚。我现在实在是还不能答应你!”
罗天凯眼里燃烧的火焰一下子就黯淡下去。“杜裳,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杜裳真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和Wilson的事实在是说不出口,但是无论如何自己已经做了,而且是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那么自己怎么还有颜面接受罗天凯的那一腔不搀水的深情?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见杜裳不说话,罗天凯急的一把抓住杜裳的手,“杜裳,你别怕,还有我呢。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对你的心都不会变的。你还是赶紧搬回来吧!”
杜裳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罗天凯。
晚上进门的时候,杜裳非常意外地发现Wilson竟然正坐在楼梯口等自己。
Wilson见了杜裳,伸出手递过去一支玫瑰和一个信封,“happy birthday! 杜裳,你不会恨我恨的连生日礼物都不接受吧?”
杜裳一愣,“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哼!就你那位罗博士,喊的全世界的人全知道了。”
杜裳打开信封,那里面是一张五千块的支票。
“杜裳,和你有仇的是我,不是钱。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撕支票来表现你多有骨气。你那天已经让我见识了,呵呵,这几年真正能像你一样那么干净地下我的床的,你是第一个!呵呵,有骨气的女孩比较让人有征服欲。”
“本来,”Wilson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我是不打算放弃你的,不过现在既然那个罗博士能给你提供你更想要的东西,我愿意成全你。这点钱算不上什么,但也许对你的那个什么纯洁的爱情理念有所帮助。拿去用它和罗博士AA制,免得你误会人家也是不尊重你。”
杜裳被Wilson的这番话钉在了当场。再迟钝的人,也会感到Wilson在不知不觉间流露的那份情意,也许自己真的是要求太高,不该这么急噪地跳开,应该给两个人或者自己的感觉一次机会?
或者至少应该跟他说一下曹枫的阴谋?提醒一下要小心?
“Wilson,”杜裳的嗓子听起来有些沙哑,“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你说!”Wilson显然兴奋起来,一双亮亮的眸子紧盯着杜裳的脸。
“Wilson, 你干什么呢?赶紧上来!”一个裹着浴巾的女孩从二楼楼梯探出身子,不耐烦地催着Wilson。那是Sue,Wilson的某个女友,杜裳认识。
杜裳觉得一股浓烈的妒意自心底陡然升起,而且立刻弥漫全身。Wilson呆会儿要做什么?是不是和那天一样?
Wilson尴尬地站起来。“什么事?杜裳,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我要从这里搬出去!”杜裳气急败坏地喊起来。
还有一点感觉 (十一)
Wilson脸上尴尬的神情反而因为杜裳这么一叫荡然无存了。
“杜裳,爱的我女人有一个大忌,就是不要乱吃醋。Sue你也不是没见过她在我这儿过过夜。呵呵,杜裳,你把上床看得太重了。上床是一种娱乐,而不是彼此占有。看来我们真的是不合适。呵呵,你搬出去也好,看来你爱我爱的不轻。在这儿留的越久恐怕越会高烧不退。不过记住,将来有什么困难千万别一个人摆骨气硬逞强,回来找我就是。”
Wilson说完竟大摇大摆地扔下杜裳一个人上楼去了。
杜裳真是服了这个男人,也服了自己,怎么每回爱上的都是这种翻脸都不需要过渡的薄情郎?
杜裳想了一夜,决定暂时接受Wilson的那笔钱。等工作了,一定连本带利地还给他。因为就像Wilson说的那样,有了这笔钱,至少可以在罗天凯那里暂时找到一些独立,自己再和他这么不明不白地纠缠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
但是罗天凯一定要杜裳搬回自己那儿。
罗天凯说,“如果房租真的是障碍的话,我们可以平分。如果平分你吃不消的话,我们找更便宜的房子,直到除掉这个障碍。”
罗博士就是这样一个死心眼,一条道跑到黑。把女孩子当实验室里的小白老鼠,以为每个女孩儿嘴上说的就是她们心里想的那样,实不知上帝造人时为了让女人有力地对付男人的不要脸,也偷偷给女人多放了一种作料叫做“口是心非”。
杜裳望着眼前这个决定誓死追随自己到贫民窟的老实男人,真是百口莫辩,欲哭无泪。杜裳其实很想告诉罗天凯,我很可能会让你失望,你的真情让我很疲惫。但话到嘴边,就被罗博士那期待的眼神吓回去了。
杜裳长叹,自己的灵牙利齿倒是在Wilson,曹枫那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面前发挥地淋漓尽致,遇到了老实巴交的罗天凯,自己捂着胸口就是说不出来狠话。
于是杜裳又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跟着罗天凯又搬回了原来的公寓。只不过这次说好,两个人平分房租。
杜裳很快就认识到了自己这个决定是非常错误的。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或者耐心来招架罗天凯猛烈的求爱攻势。杜裳好容易说服了罗天凯自己现在还不能考虑和他的婚姻,但显而易见地自己已经被放置在了罗天凯未婚妻这样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罗天凯说已经跟家里说过了认识杜裳的事,家里人都特别高兴,催着要杜裳的照片。有一回罗天凯往家里打电话,罗博士的父母非要和杜裳这位未来的儿媳妇说几句话。杜裳被罗博士求的无奈,只好拿起听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更多的尴尬是在学校,罗博士已经是最后一年,就是第六年。学校的中国学生圈子就那么大,罗天凯为人厚道,倒也是人缘极广,认识的人着实不少。于是杜裳就跟着名声大震,不为别的,就是作为罗天凯漂亮的未婚妻出名的。
杜裳其实已然跟罗天凯又提了几次自己搬出去住的想法。罗博士死活就是不同意,只会瞪着眼睛问杜裳,“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改就是。感觉不好我们可以培养!只是你千万别和我再提这搬家的事。”弄得每回杜裳都只好怏怏作罢,很多时候反而还要来劝看起来很受伤的罗博士,
其实罗天凯的这种坚持也来自几位朋友背后的撺掇。其实大家都是一番好意嘛。都是希望自己的哥们学业有成的同时也有伊人相伴,红袖添香其实不就是中国很多知识分子的“罗米欧与朱丽叶”的翻版吗?这罗天凯老实木讷,一直情场失意,这回眼见着希望很大,胜利在望,哪敢马虎大意,让准新娘就这么飞了?所以私下里几个要好的哥们没少给罗博士出主意,光“三个代表”就弄出了好几个版本,但中心的原则是一个,就是绝不能让杜裳再搬出去与别人合住。
杜裳于是就这样每天被罗天凯熊熊燃烧的爱火折腾的头晕脑涨。本来有了Wilson的那笔钱,杜裳打算这学期少打点儿工,多花时间在功课上,争取在暑假找个intern也好还了Wilson的那笔钱。可这心里真是一天也不得平静。在国内的时候不开心的话可以找小雨她们几个去bar喝酒跳舞,尽情发泄。而且再说了,自己也从未落魄到现在这步田地。以前最是崇尚单纯的爱情,现在竟然和几个男人的感情全部都纠缠了钱。而且最不能容忍的是和罗天凯,Wilson的这两段孽缘说到底竟还是为了几个房租钱。杜裳不禁黯然神伤。
而且更让杜裳难过的是自从自己和Wilson的那次疯狂以后,自己对罗天凯向自己表示的任何肢体上的亲热都有一种本能的抗拒,身体上如此,心理上更是如此。杜裳其实非常恼恨自己这种对Wilson近乎病态的迷恋,这不是犯贱是什么?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深夜无眠的时候,当小腹那股欲望化做暖流撞击内心,眼前竟全是Wilson晃动的脸。而那罗天凯虽然是日日相见,杜裳却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个飘雨的中午,杜裳照例是在系里的图书馆做功课,却没想到会和Wilson意外相逢。Wilson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杜裳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和Wilson每次见面,自己都是惨败而归,打肿脸充胖子地装坚强。这次不知道又会怎么被他耍。
Wilson看到杜裳有点意外,但看起来很高兴。杜裳最佩服Wilson的就是他的健忘,他好象都不记得自己和杜裳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老熟人似的走过来,“好久不见,出去喝杯咖啡?”
杜裳还是鬼使神差地收拾书包跟着Wilson去了学校的咖啡厅。
Wilson端了咖啡坐下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杜裳看。“你好象有点瘦了?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杜裳把头别过去。这是调情的老套,杜裳很清楚。
“你怎么来这儿?”杜裳只有岔开话题。和Wilson这种人在一起,要想抵抗诱惑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诱惑,所以敏感话题还是少碰为妙。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你们学校的Dr.Wong这里做心理治疗已经三年了。然后Monica要我帮她找本书写term paper,所以就去了图书馆,没想到遇上了你,真是天意。呵呵。”
“心理治疗?”杜裳冷笑,“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心理变态!怎么样?有没有希望治好?”
Wilson大笑,“本来是没有的,不过最近博士说有一种方法可以一试。其实我的病史对你挺有帮助的。我今天心情好,免费给你讲讲,保证你受益无穷。”
Wilson也不管杜裳有没有兴趣,自顾自接着讲下去,
“二十年前有一对夫妇借了一笔钱来美国,本来以为美国真象听说的那样,遍地都是黄金,打算好好干几年,买大房子,然后就把儿子接过来,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可是哪有那么好的事。两个人三十多了,英文也不够好,更惨的是男人的身份是短期,很快就过期成了非法居留,花了所有钱找律师也没有摆平。男人想回去,可女人心不甘,总觉得好容易出来了,怎么也得混出个人样才有脸面回去见人。于是两个人就黑了下来,在中国城的餐馆里。最穷的时候,女的去跳过脱衣舞。呵呵,比你惨吧?”
杜裳开始被这个故事吸引,全神贯注地听着。
“后来那女的在酒吧认识了一个白人。他当时有一艘船,主要是捕龙虾的。他去过中国,呵呵,觉得中国女人有味道。后来很简单,女的被生活磨掉了所有的理想,道德和亲情,脱衣舞就跳到了人家床上。”
“男人被甩掉,不久在送外卖的时候就出了车祸死掉了。呵呵,女人算是攀上了高枝,身份解决,而且那鬼子生意越做越大,小房子换大房子,最后搬到了山上的高尚区。”
“呵呵,杜裳,你这么聪明,猜得出来吧?呵呵,那女的就是我妈,也是Monica的母亲。”
“我妈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把我弄过来,呵呵,算是补偿吧,送我上很贵的男校,后来又上很贵的私立大学。可是,我在中国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在来美国之前,管那个女人叫杀父仇人,来了之后她是我的监护人,就是没有母亲的概念。而且我一直没法相信女人。这些年来,交往的女人有钱的呢,是单纯为了性,这类算是最好的,没钱的就是为了钱为了身份,呵呵,至少有一打的女孩儿还没下床就和我签了卖身契。我不是暗示你什么。你老抱怨遇人不淑,我又何尝不是?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向你求婚的原因了吧?我实在很不了解女人,呵呵,我也怕受伤。”
“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让我对你这种玩弄女性的行为表达同情还是致以无限的哀悼?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一个女人想做婊子又立牌坊还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种行为发生在你身上真让我感到恶心!”
“杜裳,”Wilson突然握住了杜裳冰凉的手,“我一直生活在这种悖论里,不能恋爱也不能好好做人。可最近博士说我的感觉有点对了,你明白吗?恋爱的那种感觉?
医生说,你就是我的良药!”
杜裳抬起眼睛,直视着凝视着自己的Wilson,“你的花言巧语真是一流!这一次的单我来买。只是请你原谅我心情还不够激动,因为你已经不是伤害我的那种人才了!”
还有一点感觉(十二)
望着怒气冲冲的杜裳,Wilson却依然神色悠闲,“杜裳,过去你总说我没有同情心,请问你自己呢?你这可叫见死不救!”
“Wilson,请你搞清楚,对付你这种人,这叫为民除害!”
“杜裳,你这个人其实很奇怪。你心里明明喜欢我,却处处和我作对,请问这很有意思吗?我真心诚意的一番话,你却说我是在花言巧语地骗你,请问对我公平吗?”
“那请问,”杜裳盯着Wilson的眼睛,“我应该怎么理解你这番话?是示爱?还是言欢?“
“杜裳,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讨厌皮肉生意,我要的是恋爱的感觉,你明白吗?”
“Wilson,”杜裳望着Wilson那双看似很真诚的眼睛冷笑道,“那请问你那天说的那番话呢?没有婚姻,没有忠诚,你在和我谈什么恋爱?”
“呵呵,”Wilson也笑,“杜裳,你处处标榜你不卖身的底线。给你钱,车和房子,你说我是不尊重你。请问你上来就跟我要婚姻,这和要钱有什么本质区别?很多人恋爱可也有很多人分手,我不能在一开始就和你谈什么婚姻的问题,这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实际。”
“Wilson,前提和结果完全是两码事。你从一开始就决定根本没有婚姻,和恋爱失败没有婚姻是一回事吗?Wilson, ”杜裳开始轻笑,“你真不愧是个生意人,拿一份嫖妓的钱却要同时享受肉体和别人的感情,还口口声声打着谈恋爱的名义。可我告诉你,买卖是双方的,你也得问问你这个价钱人家卖不卖!”
“呵呵,”Wilson也笑,“杜裳,看来我以前低估了你。你是有志青年,卖价不低,看来这买一送一的好事是没有了。请问你是要我先和你签婚约,还是先去见律师看看能分多少财产再做决定?”
“Wilson, ”杜裳盯着Wilson一字一顿地说,“谁也救不了你,因为钱已经让你变态了。你以为穷人就不配谈感情了,就全是冲你的身家去的?Wilson,我不是你的良药,因为我在你眼里和其他没钱的女孩儿一样,你早晚会腻,因为你没有信任也没有投入。青春苦短,我和你玩不起这种游戏。我再没想象力,也想得出有一天被你一脚踢下床的情景。我们交往不多,可你变脸的速度我早有领教。麻烦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杜裳,”Wilson脸上倨傲的神色开始收敛,“你别说的这么刻薄。无论如何,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感情?杜裳,你有太多的小心翼翼,太多的奇怪逻辑,更有太多先例条例下不为例,却忘了爱情也可以即兴,是吗?”
“Wilson,爱你不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水落石出地做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就会用爱情这个借口来纵容自己的愚蠢。Wilson,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你以为我那天和你上床是因为你魅力足够大,功夫足够好?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当时脑子不清楚,我以为你是真心的,可你还没穿上裤子就跟我翻了脸。这样的日子让我怎么过?错一回是傻,一错再错就是犯贱!我脑子是没你转的快,可还没下贱到和一个嫖客意淫什么天长地久。Wilson,我是一个床上床下分不清的人。没婚约的性在你看来叫恋爱,对不起,对我来说叫交配,我实在没有兴趣!”
Wilson第一次在杜裳面前涨红了脸。“杜裳,算你狠!难怪你这么喜欢那个老博士,他不就是肯跟你结婚吗?那是因为结婚对于他来说不会失去什么!”
杜裳莞尔一笑,“Wilson,你的毛病不是什么悲惨的身世,而是因为钱。钱让你觉得所有人都在算计你,尤其是我这种身无分文为了省点儿房租就要强迫自己相信你是个好人而跟你归家的人。天下女人只要比你穷的,在你眼里哪个不下贱?Wilson,你怎么看你母亲当年的?不用我说吧?”
“你给我闭嘴!”Wilson终于恼羞成怒。“杜裳,你行!这算什么?算正式拒绝我?”
杜裳抱着胳膊别过头去,突然一阵心酸,“Wilson,上一场恋爱我输了个精光。不顾一切跑来这儿,那个人却为了钱已经变成我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我其实根本不应该来美国,更不应该认识你。我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你,至于其他方面,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
“杜裳,”Wilson有点伤感地站起来,“你最好别那么急就嫁给那个罗博士,稍微给我点儿时间。”
杜裳始终没有把头扭过来看Wilson。
Wilson长叹一声,一言不发地走了。
晚上杜裳跟往常一样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看书,可是不知怎的却又想起了Wilson,也许是下意识的,也许是故意的。杜裳不敢仔细分辨这两者的不同。Wilson是不会回来找自己的。
一时的感动就是一时的感动。自己如何还在做那天长地久的梦?
客厅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应该是罗天凯从实验室回来了。杜裳抬头看表,果然已经过了十二点。
罗天凯在敲自己的房门,沉重而又急噪。
杜裳急忙站起身来拉开门,门口站着的罗天凯酒气冲天。
“罗大哥,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杜裳急忙伸手去扶已经站立不稳的罗天凯。认识这么久,杜裳还是第一次见到罗天凯喝这么多酒,这么失态。
“你别碰我!”罗天凯伸出手一把拨开杜裳的手。
“你今天中午干什么去了?!”罗天凯的口气严厉但却透着深深的绝望。
“我……”杜裳吃了一惊,中午?中午自己在图书馆学习,然后,就遇到了Wilson。
“杜裳,我真看错了人!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全学校的中国学生都知道!啊,你却背着我和他混在一起,你居然还让他拉着你的手!你,你太下贱了!”
“罗大哥,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中午确实和他在一起……”
杜裳急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要说了,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要不是给你们留面子,我,我就……我早就知道,你和他之间扯不清楚,为了钱还是身份?杜裳,过苦日子的中国留学生多得很,我没想到你这么贪图富贵!”
“罗大哥,你听我说,好不好?”杜裳现在真是百口莫辩。
“杜裳,我自认对你真心一片,可还是换不回来你的真心!”罗天凯说到这儿,揪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哽咽起来。
“罗大哥,你要是不相信我,我打电话叫他来。你亲口问问他,我跟他说了什么!”
“杜裳,我不是傻子。很多时候我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而已,因为我对你存着希望。你住在他家的时候,每次你看他的眼神我不是不明白,我也是男人,我知道那里面包含的东西!”
“罗大哥,”杜裳没有想到罗天凯其实早就洞穿自己的心事,一下子僵在那儿说不出话来,“我对不起你!”
“杜裳,我说了你和曹枫的过去我不介意,可是现在你既然和我在一起,你怎么还能和他这么纠缠?!”罗天凯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脸色因为酒精和愤怒涨的通红。
“杜裳,你说,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想胡里糊涂地这么下去!”
“罗大哥,”杜裳开始哭起来,“我对不起你。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清楚,我们俩不合适。可你对我太好了,我实在说不出口。”
“是不是因为他?”罗天凯眼里还闪烁着一丝希望的火焰。
“罗大哥,没有他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心地这么善良,是我配不上你。”
“杜裳,既然不是因为他,那给我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罗天凯冲动着抓住杜裳的手,满怀期待地望着已经泪水涟涟的杜裳。
“罗大哥,算了。这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今天既然已经开口了。我索性就跟你坦白了,”杜裳顿了顿,望着罗天凯一字一顿地说,“罗大哥,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心里面过去是曹枫,现在只有Wilson一个人。不管他对我怎么样,我和他有没有未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最真实的感受,我不想再欺骗你下去了! ”
罗天凯听完,绝望地捂着脸蹲了下去。
“你让我静静,静静!”
坦白后的杜裳虽然如释重负,但眼前这个被自己伤的体无完肤的男人却令自己心乱如麻。
杜裳拿起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
午夜的风吹到脸上那么清凉惬意。杜裳用力吸了吸,空气里弥漫的是异乡的味道。杜裳到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自己当初不顾一切的来美国完全是一个错误。失去了曹枫,亲眼目睹他的裂变,还顺带伤害了无辜的罗天凯。至于认识了Wilson,杜裳不愿想。自己已经走到了爱情的边疆,满眼全是对爱情的不确定,既然对自己都没什么把握,还能要求别人什么?
杜裳不知不觉来到了Wilson家门口。这是条太熟悉的路,以至于选择起来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自己在这里住了多久?
杜裳静静地站在街灯的阴影里,整栋房子漆黑一片。Wilson现在在做什么?
杜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怀念Wilson,是因为太放不开他的爱还是因为太熟悉他的关怀?杜裳实在分不开这种想念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一辆银色的宝马从黑影中悄然驶进院子。那是Wilson的车,杜裳太熟悉了。
一男一女从车里嬉笑着钻出来,两个人有些摇摇晃晃,似乎喝了酒。女的靠在门廊上一边点烟,一边用脚蹭着正在找钥匙开门的男人的腿。
“Wilson,这么多年我没白疼你。关键时刻还是你替我摆平。”
男的伸出左手,企图抓女人的脚。女人笑着灵巧地避开。两个人之间的亲密透露着一种长久的默契。
那个女人是Judy。
那个男人是Wilson。
杜裳的泪水在顷刻间汹涌而下。
还有一点感觉(十三)
新东方的老俞同志曾经用非常生动的语言仔细描绘过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一心要留学美国的大好青年在惨遭第八次拒签后的真实心情。
据老俞同志说,这个年轻人首先想到了自杀,原因有三,第一是因为男人的自尊,第二是因为对结果一直期望太高,对失败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最后是因为看不到其他出路,所有的金钱包括感情,当然还有大量的时间都压在去美国这件事上了。但是,老俞同志接下来说,当死都不怕了的时候,人就会突然爆发出一股超乎想象的力量。于是这个参透死亡的青年就决定把剩下的所有钱都拿去做签证费,生命将延续到这笔钱全部花光为止。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年轻人对美利坚合众国先进技术的执着热爱和无比情深终于打动了傲慢而又多疑的签证官,尽管还是那么怀疑他的移民倾向,但因为实在是找不到盖拒签章的地方了,这个曾经心比金坚的签证官只好长叹一声,签发给了这个年轻人梦寐以求的签证,于是他在瞬间就获得了那曾经遥不可及的幸福。接着敬爱的老俞同志结合这个故事又第一百零八遍地回顾了他的奋斗史,其中为了增加趣味性,又无偿地搀进了他的爱情点滴花絮(此处略去三百五十字)。当然最后的结论是伟大的,一个人只要有决心有毅力,单词是可以背下来的,GRE是可以上两千一的,姑娘是可以追到的,暗恋更是可以开花的……
不知道这番话可不可以用来安慰遭到杜裳惨拒的罗天凯?
从严格意义上说,这应该是罗博士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恋。惨遭心上人明明白白的拒绝,昨天还想着那“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今天就成了“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以为你会说什么,才会离开我,你只是转过头不看我。”
怎么向家里人交代?怎么面对周围的朋友同学?还有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时间,费劲心思地讨好,可到头来怎么就感动不了杜裳的心?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算起来杜裳前前后后总共在Wilson那儿才住了一个多月,这其余大半年时间都是和自己朝夕相处,怎么自己反而就输给了Wilson?不仅是一败涂地,而且看来更是毫无余地。罗博士狠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死活也想不明白。
也许罗博士现在才有机会仔细想想自己过的这三十年,从小到大,只是想着好好读书,年年拿A,多出paper。而在生活上更是老老实实的做人。对爱情不是没有过憧憬,但实在是因为心里一直想着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的古训,所以即便是那道听途说来的爱情理理念都没有机会付诸于实践。杜裳算是第一个物化自己爱情理论的人,谁想到竟然只是个小小邂逅,还没怎么样呢,就成了擦肩而过,这般无疾而终。
要说这男儿有泪不轻谈,那只是未到伤心处。罗博士这晚真是掉了眼泪,满以为自己拿了这个博士,开始了事业,爱情就会随之降临,现在看来自己这兢兢业业的三十年完全是生活在一片没有女人的荒漠里,自己完全不懂女人,不懂爱情。杜裳总跟自己说什么感觉,感觉,现在才明白这感觉可不是说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再漂亮舒适的公寓也不是实验室,这女人更不能装在试管里根据自己的设计一厢情愿地成长。
女人,罗博士最后抬起头,根本就不是守生物法则的动物!
一想到“生物”这两个字,罗博士的脑子徒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杜裳不见了。
深更半夜的,她一个人到哪儿去了?
罗天凯到底心地太善良,这个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还是挂念杜裳。虽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怨恨杜裳对自己的无情,但男人终究还是气量大一些,关键时刻分的清感情和其他,于是罗天凯还是毫不犹豫地抓起外套冲到楼下去寻杜裳。
可外面哪里有杜裳的踪影?
已经一点多了,罗博士跺着脚在楼下转了好几圈,心里越来越担心。罗博士现在有些明白了杜裳所说的那所谓感觉,就是即使不能在一起了,可这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份对对方的牵挂,而且这牵挂是绝对无条件的,心甘情愿的,即使对方对自己是那么的无情。
罗天凯终于看见了跌跌撞撞一路走回来的杜裳。
杜裳的脸色这会儿比纸还要白。
“怎么了?”罗天凯冲过去一把扶助杜裳,“杜裳,我想明白了,我不该强迫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之间还是做回朋友比较合适。你只是千万不要这样!”
杜裳望着罗天凯关切的目光,眼泪却流的更凶。
心爱女人的泪水都能让楚霸王英雄气短,更何况是这软心肠的罗博士。这阵势一下就使得罗天凯更加的手足无措,刚才心里仅有的那点儿对杜裳不满早已烟消云散。
要说罗博士对杜裳的那份痴情,竟连分手都要迁就着杜裳!
好半天,杜裳才渐渐收住悲声,“罗大哥,不关你事。我没事,刚才是风大迷了眼睛。”
罗天凯就是再傻也不会相信这话。
然而怎么问,杜裳也是不说。无奈最后罗天凯只好放弃努力,跟着杜裳上了楼。
谁又能想到曹枫竟然站在门口等着两人。
“杜裳,”曹枫一见杜裳,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半天了!”
杜裳这会儿只觉得筋疲力尽,只想着一头倒在床上,然后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万没想到曹枫这会儿竟然会出现,真是老天都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曹枫却完全不管杜裳对自己的冷漠,一把抓住杜裳的手,“杜裳,你救救我,救救我!这回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杜裳这会儿眼前晃动着的还是Wilson和Judy调情的那一幕呢,曹枫的话虽然钻进耳朵,但脑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杜裳,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帮帮我。我才二十五岁,我不想坐牢,我不想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杜裳,Judy对我太狠了,串通Wilson来算计我。什么代表吉野谈生意,全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他们拿了那笔钱,现在全都栽在我头上。现在和吉野联合进货的那几家日本店的老板全都以为是我黑了那笔钱。我要是交不出那笔货款,就要送我去坐牢!我实在是不想啊!”
曹枫纂着杜裳的手大声哭起来。
罗天凯使劲推了杜裳一下,杜裳才回过神儿来,不过曹枫的这一番话倒也听得真切。
“曹枫,这好象是你的主意吧?我觉得人家一点儿都没冤枉你。再说,就冤枉你了,又怎么样,我自己都顾不了自己,实在管不起你的闲事儿。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杜裳,你怎么这么无情,就这么忍心见死不救?”曹枫看来真是急了。
“你放开我!”杜裳用力甩开曹枫的手,扭过头对罗天凯说,“罗大哥,你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把这个人渣带走!”
“别!”曹枫一下子就蹦得老高。
“大家进屋说,都冷静冷静。”这会儿倒数一旁的罗天凯最为镇定。
曹枫一进屋就给杜裳跪下了,“杜裳,我这回真是被他们算计了。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杜裳,杜裳,看在我们好过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
“Judy发现我对你一直旧情难忘以后,就开始算计我,先是不让我碰钱,后来就设计了这个圈套让我钻。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个机会呢,就象我那天和你说的,我是打过这笔钱的主意,想拿了它和你一起远走高飞。可没想到Judy和Wilson早有一腿,他们是商量好了要一石二鸟的,Judy要除掉我,为了保住她的店,那笔货款作为酬劳就给了Wilson,而这个黑锅最后就由我来扛!你说我有多冤枉!”
杜裳这会儿,已经基本相信曹枫的一番话的真实性了。Judy和Wilson勾结,这就解释了自己刚刚在Wilson家门口看到的那一幕,Judy对Wilson说的什么关键时刻还是你替我摆平的意思。
但是杜裳此刻只是觉得非常厌倦,什么曹枫,Judy还有那个Wilson统统都和自己无关。这大半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刚才在Wilson家门口亲眼目睹Wilson和Judy之间的暧昧,更使杜裳感到了一种感情的透支,此刻只想着可以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再也不理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
然而曹枫却不依不饶,“杜裳,你帮帮我,帮帮我!”
站在一旁的罗天凯甚至也开始说,“杜裳,毕竟人命关天,如果他真是被陷害的,你能帮他还是帮一把吧!要不他这辈子不就这么毁了?”
杜裳此刻真佩服罗天凯的胸襟。竟然会帮着一个痛打过自己的小人求情!
杜裳冷冷地说,“你要我怎么帮你?”
“杜裳,”曹枫见杜裳终于松了口,急忙连滚带爬地挪到杜裳跟前,“你去替我向Wilson求情!Wilson 喜欢你,他一定会给你面子的!”
“你给我马上闭嘴!”曹枫不提Wilson还好,而且竟然要自己去向Wilson求情,杜裳此刻简直快被曹枫的无耻气疯了!
曹枫这会儿也是急得慌不择言,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已使杜裳处于暴怒的状态,竟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杜裳,我偷听过Judy 给Wilson打电话。我听得出来Wilson很喜欢你,因为Judy很生气!”
“曹枫,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杜裳气得腾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不会去找Wilson的,即使我去,我也会告诉他想办法一定让你再多蹲几年。你这个人渣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罪有应得!”
“杜裳你不要这样!”曹枫死死地抱住杜裳的腿,“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我这次真的是冤枉的!”
“杜裳,你冷静一点,有话慢慢说!”罗天凯伸出手来扶助已经气的浑身哆嗦的杜裳,却发现杜裳的手很凉很凉。
杜裳突然觉得眼前有无数的金星在跳,罗天凯的脸也开始模糊起来。
杜裳终于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在罗天凯的怀里。
还有一点感觉(十四)
杜裳醒来之后才知道自己这接二连三的霉运今天才算真正走到了高潮,不过这打击真是来的太猛太突然,以至于杜裳已然欲哭无泪,倒是眼前这两个男人看起来都比自己镇定得多。
曹枫说,“杜裳,我要是逃过这劫,我一定和Judy离婚。如果那时候Wilson不要你,我来娶你,你跟着我回国。那你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吗?你去找Wilson,把这一切全都挑明,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一定会妥协的,很可能还会给我们一笔钱。乖乖的,不要再这么糊涂下去了。我们俩本来挺好的,干吗和他们这些人搅在一起放着好日子不过?现在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你可千万别糊涂啊!”
罗天凯说,“杜裳,这个时候你不能意气用事。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但是退一万步讲,如果所有的法子都行不通,我,” 罗天凯顿了顿,但是眼光却异常坚定地望着还傻愣愣的杜裳说,“我愿意照顾你,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自信自己的真心和诚意比他强一百倍!”
罗天凯指的是曹枫。
曹枫愤怒地扭过头来,“姓罗的,你什么意思?把老子往绝路上逼?”
“你怎么样和我无关。你什么时候能替她着想一下?你到现在还这样做,还全是为了你自己,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和下半辈子的幸福?”
曹枫还要分辩,杜裳却突然大声打断了他,“你们都不要吵,我要去见Wilson!”
“杜裳,”罗天凯按住杜裳,“我去找他到我家来,你在家好好等着,不要到处乱跑!”
罗天凯扭过头来对曹枫说,“你开车送她到我家,好好照顾她!她要是有什么不对,没一个人会放过你!”
曹枫没好气地点头,“用不着你提醒我!哼,就是怕你太笨,人家Wilson根本不会跟你来!”
罗天凯也不理曹枫,用力握了杜裳还是冰凉的手,转身走出了医院。
还好Wilson这会儿在家,不过好象脸色不太好,有点倦殆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不高兴。见了罗天凯有点吃惊,但很快就又换上了一副趾高气扬的神色,“你来这儿干吗?”
“我想和你谈谈杜裳的事儿!”罗天凯自己都听出来自己的嗓音因为激动竟有点发颤。
“杜裳?”Wilson这回是真是吃惊不小,“和我谈杜裳?你脑子没糊涂吧?”
“Wilson,你让我进去。我需要和你详细谈一下。杜裳这次受的打击不小,怎么样就全看你的了!”
“你等一下,”Wilson顿了顿,“我们能不能再约时间?,我母亲在这儿,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杜裳的事!”
“Wilson,你看看这个,到这个时候你不会这么没人性吧?”罗天凯对Wilson的表现非常失望,心里再次一阵绞痛。知道即便是这样此时此刻在杜裳心里占第一位的恐怕也还是这位甚至从来都没有打算让家里人知道她的存在的Wilson。
Wilson伸手接过,目光扫了扫,“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今天找个时间去见她!不过这事你最好让她自己解决。至于钱让她想个她可以接受,我也可以接受的价儿,免得到时候和我讨价还价,谈不拢!”
“你,你这个混蛋!罗天凯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真没想到Wilson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处置杜裳。罗博士只觉得血往上涌,要知道现在杜裳在罗博士的心目中绝对是占第一位的,爱情的力量在此刻再次发挥了它神奇的力量,将曾经那么心地善良,甚至有些懦弱窝囊的罗博士在瞬间造就成了一个勇士,罗博士突然挥起拳头,对准Wilson的脸上就是一拳。这一拳发生的太突然,不但出乎Wilson的意料,就连打人的罗博士都有点吃惊,毕竟这是今生的头一遭。
还穿着睡衣的Wilson没有躲开,鼻子顿时被打出了血。
血让Wilson完全清醒了,不过他反而望着罗博士笑了,“你这拳打的好,把我打清醒了。看来你对她用情很深,我现在开始很怀疑这件事。你回去跟杜裳说,我要重新考虑钱的问题!”
“你,你简直没人性!”罗天凯此刻已经气的暴跳如雷,反正一拳已经打了,今天索性就跟这畜生真正动回手!
可是Wilson根本不想纠缠下去,“你赶紧离开这儿,要不我打电话报警”!
“Wilson,你干什么呢?”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Wilson的身后。老太太气质不错,一看就是那种保养得体,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只是此刻眉头紧锁,一脸的怒气。
“妈,我没事,你到书房等我,一个朋友找我有点事。这就好了,我马上上去听你的教诲还不行吗?”
“朋友?朋友怎么不让人家进去?你这是受的什么教育?!还有你鼻子怎么了?”
Wilson的鼻子还在出血,老太太立刻急了,“他打的?马上打电话报警!”说着老太太就要去抓电话。
“妈,算了,是我不小心碰的。我们上楼去吧!”
“Wilson,”罗天凯这时不能不说话了,“正好你母亲在,我们一块谈谈杜裳的问题!”
“杜裳?”老太太一愣?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有点尴尬的Wilson,“又是女人?这个是不是也是有夫之妇?Wilson,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啊?你赶紧把楼上那个给我打发走!我跟你说你再这么胡闹,你继父会不高兴的!你是不是打算气死我才算完啊?”
“我是Mrs. Cohen。”老太太转过头来对着罗天凯说,“我是他母亲,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
罗天凯道,“我是罗天凯,是杜裳的朋友。你先看看这个!”罗天凯指了指Wilson手里握着的东西。
“拿过来!”老太太口气严厉!
Wilson有些犹豫,但还是乖乖地递过来。
老太太扫了一眼,“她现在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妈,你听我说!”Wilson扑过来拽住老妇人的手,“你不要搀和我的事。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全都是为了钱!你不要这么容易就上当好不好?”
“Wilson,”老太太一下就甩开了Wilson的手,“我花我的钱,我替你出!行不行?你怎么看了三年的心理医生一点儿好的迹象都没有!上次要不是你,能出那种事儿吗?!”
“妈,这些女人都是这样,她们拿了钱就不会跟你守什么信用的!你上次被骗的还不够?!”
“你给我闭嘴!Wilson,你知道吗?上次全都是因为你。我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到老了都不让我消停一会儿。还有我要打电话叫林珂来帮我劝她。你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妈,你叫她来干什么?还嫌不乱吗?”
“乱?是够乱的!我就是看着你这些年过的太乱了,才这么做!你赶紧把那个女人给我打发走,穿上衣服和我一块去找杜裳!”
还有一点感觉(十五)
杜裳和曹枫一前一后走出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曹枫去开车子,杜裳就站在门口等他。其实C城有点像北京,但三月的风吹到脸上还是觉得很凉。路上的车子已经开始多了起来,马路上也多了许多行色匆匆的赶着上班的人流。杜裳突然想到其实美国和中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有区别的只是人本身,欲望在变,感觉在变,可人却总是在抱怨环境,抱怨时间,因为无论如何,和环境时间相比,人都显得那么渺小易碎,脆弱不堪。
杜裳上了车,把头紧贴在车窗上,突然觉得对这样一个有阳光的早晨非常的依恋。
曹枫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杜裳也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车里的气氛有些燥热,于是杜裳轻轻摇下了车窗,冷风一下子措不急防地窜进来,把杜裳的长发吹得漫天飞舞。
车子被猛地煞住。杜裳觉得肩膀被安全带猛的勒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对不起,”曹枫揉着眼睛,“你的头发掉进我的眼睛里了。”
两个人于是就这样在车子里沉默地坐了许久。
“杜裳,”曹枫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去广场看升旗,回来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可是你趴在公车上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一直睡到学校,我拖你下来,你还跟我发脾气,说我不让你睡觉。”曹枫说到这里,开始好看地微笑。
记忆里是有这么个早晨。杜裳想起来了,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过得也很慢,自己的生活里单纯的只有曹枫一个人。
“杜裳,你真的那么恨我吗?”见杜裳不说话,曹枫的语调重又开始了淡淡的悲伤。“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你,但你和Wilson上床,我真的很难过。”
杜裳有些被那如烟的往事以及曹枫的悲伤所感染,但是嘴上还是一如继往地倔强,“把我推到他的床上,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呆会儿,你不还指望人家念在和你弃妇的这点儿床上交情,好保住性命吗?”
“杜裳,”曹枫扭过头来,眼睛里竟然隐隐约约有泪光在闪,“我也是人,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未变。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难过的!”
杜裳不禁冷笑,“曹枫,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又何苦再跟我演戏呢?你这种话我听了三年,迷糊了三年,再要不清醒地和你继续搅下去,观众都要退票了!哼,曹枫,你不就是担心呆会儿我在Wilson面前说你的坏话吗?你太高估我了。我真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去求Judy。你们夫妻恩爱一场,她又是吉野的老板又是Wilson的老相好,怎么说也比我这个吉野经理的前女友说话有分量吧?呵呵,曹枫,实话告诉你,我对你的事就是有心也是无力,曹老板,你也是开宝马的有钱人,应该比我更了解Wilson。以为作为你的弃妇就能在他的床上受到什么特别优惠?呵呵,实不相瞒,我也是一脚被他踢下床的!”
“杜裳,其实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这次是在劫难逃。我也更不会去求Judy!”
“怎么了?我怎么记得是她把你从水深火热里拉出来的啊,要不你恐怕也不会以身相许,做陈世美都在所不惜吧?俗话说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才修的共枕眠。你为了娶她牺牲也不小,于情于理她这次都应该再帮你一次,你说是不是?”杜裳一脸嘲讽地把头扭向窗外。
“杜裳,怎么跟你说呢。我想有些话我现在如果不说出来也许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是应该的。其实,你不觉得我们是完全一样的人吗?心里明明知道错了,可还是喜欢一条道跑到黑。杜裳,你知道虽然身子累成一摊泥但半夜却紧张地睡不着觉的感觉吗?我现在承认自己当初来美国太冲动,动机错误,定位错误。我以为这里是一个只要有梦想有努力就能实现一切的地方,可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活的像条狗,有时候甚至觉得连狗都不如。我承认我很感激Judy,当时你不在我身边,她关心我,在乎我的感受,给我尊严。于是我的防线崩溃了。”
“错就错在Judy其实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或者说就是我们将来要做的人。她用五年的青春和热情从吉野那里换到了现在这家店。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屈辱和忍耐,总之Judy把这家店看成她的宗教,因为那是用不菲的代价换来的,为了它什么都可以牺牲掉。呵呵,于是我们之间的猜疑从来就没有断过。我也知道要想相安无事的妥协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忠于她,忠于吉野。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不想你,控制不了不去找你。那次去‘祥利’找你之后,她就开始像防贼一样的防我,逼的我不得不想办法自保。”
“后来,”曹枫咽了口唾液,艰难地说,“有一回我们俩在床上,我一时忘形,情不自禁地叫了你的名字,Judy当时就和我翻脸了。不久就出了和Wilson谈生意这件事。”
“杜裳,”曹枫把头伏在方向盘上,痛苦地喃喃道,“我知道我错了很多,迷失了太久,越挣扎,就离原来的自己越远,今生恐怕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你的身边。”
杜裳在一旁闷不吭声,只有静静地看着窗外这喧嚣新鲜的凌晨。只觉得这寂寞下手实在是毫无分寸,自己的身体早已失去平衡在慢慢下沉,黑暗竟和着晨光在空中盘旋,自己究竟应该往哪儿,一点也看不见。也许爱在梦的另一端,因为无法存活在真实的空间。
杜裳忍不住扭过头去看曹枫。他那年轻的脸上仍带有一点稚气和羞怯。杜裳想起在某个时段自己曾经和这个人相爱,那时常常想着只要靠在一起就能感觉甜蜜,怎舍得说什么有一天离我而去这样的话。然而时间的注意怎可分散,散乱的思绪不断阻挡回忆,盲目的追寻不过仍是空空荡荡。
孤单照例伴在身旁。
车子终于在两个人的再次沉默中被发动。两个人真正开始明白无论如何昨天再也无法回去。杜裳此刻心里只有一片无穷无尽的空空荡荡。
罗天凯三个已然先回来了。这会儿正坐在客厅等着两个人。
Wilson穿着很整齐,正神闲气定地喝着coffee。看见杜裳进门,竟没事儿人似的简简单单地打了个招呼。
罗天凯连忙给大家介绍。
老太太盯着杜裳看了半天,扭过头来冲Wilson说,“你赶紧重新再换个医生!怎么五年前的场景今天还要再来一次,我说过的话今天还要我再说一遍?”
杜裳倒有点吃惊,因为没想到Wilson的母亲会来。
老太太说,“杜裳,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一定会拿出一个让你可以接受的解决的办法来的。”
杜裳却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Wilson。但是那英俊熟悉的脸上却是一如继往的倨傲冷漠,现在似乎又搀进了些嘲讽和不屑。
杜裳没理老太太,只是径直走到Wilson面前。“Wilson,我想和你单独谈,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对吧?我只想听你一个人的意见!”
Wilson不在乎地点了点头,“随便!我这个人向来尊重女性”。
于是两个人离开众人进了杜裳的房间。
“Wilson,”杜裳说,“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希望结局稍微可以人道一些。”
Wilson看也不看杜裳,两个眼睛只是盯着窗外的风景,“杜裳,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吃我搁在桌上的药,恩?忘了,还是故意的?呵呵,我已经五年没有被女人这么设计了。杜裳,以前我一直以为你真是什么三贞九烈,什么只谈性不谈钱呢,用这种方法来算计我?把我当没见过世面的三岁小孩?杜裳,不是我小看你,你有本事就把孩子生下来。不过到时候你不要来找我,你去找我妈。呵呵,你运气好的话,就是说如果这孩子确实是我的,老太太不会亏待你的。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爸,你给顾家留个后,也好让老太太心里好过一些,没那么多噩梦打扰,好塌塌实实地安享晚年。”
Wilson的话就像一镑重锤狠狠敲打着杜裳的心。杜裳扶助桌子,感到了身体的摇摇欲坠和彻底的绝望。
半晌,杜裳咬了咬嘴唇,“Wilson,既然这样,我们俩之间再也无话可说,你走吧!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们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杜裳,”Wilson这时脸色却柔和下来,“干吗说的这么绝情?你忍心我还不忍心呢。呵呵,说个价儿,也算你跟过我一场。还有,我可以替你找个医生,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
“Wilson!”杜裳冷笑起来,“干吗来这套?是不是坏事做多了良心不安?我说过了我们之间再无瓜葛,我的事儿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操心!”
“呵呵,好,有骨气,总算没让我失望!”Wilson也冲着杜裳笑,只是英俊的五官那么的陌生。
“Wilson,还有曹枫,我想你最好不要坏事做尽。你这么害他,小心有报应!”杜裳到底对曹枫于心不忍,终于忍不住开口求情。
“呵呵,”Wilson的笑更加灿烂,“我怎么忘了,这孩子也可能姓曹,是吧?可是,杜裳,你想想我这么疼你,你现在公然替另外一个男人说话,我也是人,我也会吃醋啊!你说我会不会帮他?!”
杜裳冲上去就给了得意洋洋的Wilson一记响亮的耳光,“Wilson,你不认就算了,干吗还这么作践别人?”
Wilson不在乎地望着怒气冲冲的杜裳,“干吗这么大火?被我说中心事了?呵呵,我没说不帮他。只是我有个条件。”Wilson顿了顿,“你出去跟我妈说,这孩子和我无关!”
Wilson突然把眼睛转向窗外,“老太太想要良心的平安,哪有这么容易?!”
还有一点感觉(十六)
杜裳此刻只觉得万念俱灰,着实没有想到Wilson的冷酷无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说实话杜裳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爱上他的了。也许是他那抹自己永远也看不透底蕴的微笑,也许是他的绅士风度,还是他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体贴,虽然从没讲过什么山盟海誓,总之就是在不知不觉之中爱了他。
杜裳努力地向Wilson微笑,直到笑到自己双颊生疼,“Wilson,你说我会同意你的这个提议吗?”
灯光从藤灯里折射出来,落在Wilson和杜裳的脸上,Wilson的眼睛也因为灯光开始朦胧。
他看着她,笑容再次开始温暖,“杜裳,你总是让我这么为难。你连生气的时候都是那么漂亮!”
杜裳又一次忍不住在心里想,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应该是和Wilson,尽管现在心里充满的全是对这个男人的憎恶。
杜裳定定地看着他,好久不能出声。这些甜言蜜语不就是自己曾经一度迷恋不能自拔的吗?但她还是努力地岔开话头,“Wilson,你放曹枫一马,我答应从此和你再无瓜葛!”
Wilson不说话。气氛暖味起来,杜裳扭过头去看外面温暖的阳光,心也随着晃动着光影一起荡漾起来。这样的时候,是否适合说那些残忍的话?
不过杜裳现在已经明白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去等待,也没有时间去等待。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没有信心去等这个男人有一天玩够了,再来爱自己的全部,而不只是某些方面,比如说自己那还算漂亮的外表或者是不可救药的痴迷执着。
杜裳又想起来自己不是没设想过有一天,比如眼前的这个男人老了,生活不如意,或者发现他脱胎换骨,是否会庆幸自己今天这般决然地离开了他?可是,跟他说再见之后,自己又会不会再次深深为无情而心痛,为残忍而内疚?而自己,似乎又不太如意,那又会不会感到很尴尬?
Wilson终于叹了口气,“终于到说这句话的时候了,而我这个时候心里居然会难受。”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无情的时候总不忘了再表现一下深情。
杜裳直起身子,“Wilson,你和你妈妈一块儿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Wilson点了点头,“你好好保重!还是那句话,你需要钱和医生的话,就来找我!”
又是钱!杜裳不禁冷笑,这个男人是否不提钱就会觉得自己的深情打了折扣?
杜裳不语,难不成让自己说已经开始习惯了一个人对付难题?或者又难不成要自己说已经开始厌恶这个男人那瞥脚又没新意的告别词?还是要自己说爱情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而自己不是任人想扔就扔,想拿就拿的玩具?还是直接告诉他,他天生的那种优越感深深的刺痛了自己的神经?
但悲痛欲绝的杜裳只是开始轻松地笑,“Wilson,你说的对,这孩子不是你的,你用不着负什么责任!钱和医生我自己会想办法!”
杜裳的话让Wilson看起来有点儿震撼,另外还似乎带着点儿受伤,“既然这样,那我走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你有困难的时候就来找我!”
“还有,”Wilson顿了顿,“你告诉曹枫,我不会放过他!”
说罢,Wilson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杜裳一个人和空空荡荡的心里面的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落寞。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马上就被怒气冲冲的Mrs. Cohen也就是Wilson的母亲破坏了。Wilson显然没有办法像摆平杜裳一样那么轻易地让老太太俯首贴耳。
老太太走到杜裳跟前,“杜裳,你别听他的。你听我说,我还没死,我还能替他死去的爸爸做主。这件事你不能这么冲动,而且你也没权力冲动。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姓顾。就算这个混小子不要,你把他生下来,我保证一定尽我所能给他最好的生活,将来让他受最好的教育。至于你,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数目绝对会令你满意,孩子你也留给我,你如果担心他会影响你将来的生活的话,我可以保证让他永远不知情。”
“妈,你在说些什么?!”站在老太太身后的Wilson此刻都忍不住叫了起来,“你是不是打算让她变成第二个林珂?!”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气急败坏地扭过头,指着Wilson的鼻子,“你还有脸跟我提林珂?!要不是你,现在顾家早就有后了,你死去的爸爸也早就闭上眼睛了,还用得着我今天低三下气地替你收拾残局?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已经给林珂打了电话,她晚上就到。你在这儿还装什么好人?不信你问问林珂,她恨你还是恨我?没有我,没有我给她的那笔钱,她能混到今天这副光景?”
杜裳早已被这母子俩吵的头痛欲裂。更没想到的是这看似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的Mrs. Cohen竟然更加冷血,竟然谈起自己腹中这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也是这么一副生意人的冷酷嘴脸,除了钱竟然没有一点儿别的。一个孩子生下来如果只是为了承继香火,安慰地下的祖先而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无需相认,那生命得以延续的意义又在哪里?!
于是杜裳再也忍耐不住,“你们都给我出去!这孩子不是Wilson的,和你们都无关。赶紧给我滚出去,要不我打911报警!”
老太太和Wilson同时收了声。客厅里静候的罗天凯和曹枫也闻声冲了进来。四个人八只眼睛都一齐盯着扶着桌子强自站立的杜裳。
此刻杜裳的脸色比纸还要白。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攒了好半天才有力气说下去。
杜裳把脸转向Mrs. Cohen,“我不会和你做这笔交易的。你走吧!这个世界我还没你看的那么透。我还没下贱到用自己的孩子去换钱来享乐。你们顾家香火能不能延续,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上忙!你另请高明吧!”
Mrs. Cohen脸上涌起一丝尴尬的神情,但也只是稍纵即逝。“杜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这是被Wilson气糊涂了,还有我说话是比较直接。可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只是想让你尽量少一点损失而已。”
损失?杜裳抱着胳膊禁不住冷笑,“Mrs. Cohen,我本来很尊重你,觉得你会比你的儿子有见地,多一点儿良知。不过现在看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Wilson为什么不认这个孩子吗?因为他认为这个孩子不值得他用婚姻花一半的身家来换。你不是和我谈价钱吗?那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你出的价钱我不满意。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根本是打算让这孩子生下来就做私生子的吧?你如果开价没到Wilson帐户里的钱的一半的话,拜托你就不要来烦我!”
老太太被杜裳的这番话抢白地一阵面红耳赤。但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压住脸上的愤怒,“杜裳,你冷静一下。好好考虑一下利益得失,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Wilson,我们走!”
Wilson望着杜裳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最后竟然一言不发地和拉着自己的Mrs. Cohen转身走了。
杜裳再也坚持不住,两脚一软地瘫坐在椅子上。
罗天凯急忙上前,然而杜裳苍白失神的脸色却让这位罗博士纵使想好好安慰杜裳几句,可这安慰的千言万语即便是背后有浓情做铺垫做助力,此刻也被毫无理由地挡在喉头,死活找不到出口。
最后罗博士只好说,“杜裳,你别想太多了,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
站在罗博士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曹枫此时把一杯水轻轻地放到了桌上,“罗天凯,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吧。我们都出去,别在这里烦她了!”
罗天凯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安慰杜裳几句,但被曹枫死命地拦住了。
曹枫把罗天凯拉到了客厅,然后轻轻地关上了杜裳的房门。
“罗天凯,”曹枫盯着情绪很低落,坐在沙发上叹气的罗天凯正色道,“我以前很瞧不上你。觉得无论如何,你也配不起杜裳,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只有你才有可能让她下半辈子过的幸福一点儿了。我看的出来,你一直很喜欢她,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就不该介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杜裳现在最需要的是宽容是爱护,我现在是自身难保,要不我是不会低声下气地跟你说这番话的。现在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男人用感动一样可以让不爱自己的女人从此对自己死心塌地。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罗天凯抬起头,望着一本正经的曹枫,“干吗跟我说这番话?”
曹枫叹了口气,“就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我心里很清楚Wilson不会放过我的,Judy为了保住她的店,同样也不会放过我。杜裳有今天一大半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现在没别的想法,只是希望她最后别弄的那么惨罢了。”
罗天凯站起身来,盯着曹枫的眼睛也一本正经的话,“你放心,只要她肯接受我,我一定会娶她,好好照顾她包括这个孩子!”
“罗天凯,”曹枫顿了顿,“我劝你最好让她把孩子拿掉,这对谁都好。这不是气量的问题。呵呵,我很了解杜裳的死心眼儿,有这个孩子在,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杂种!”
“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她吧!”曹枫说完就向门口走去,罗天凯也跟到门口,“罗天凯,”曹枫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对身后的罗天凯说道,“你千万别让杜裳感觉到你在同情她在施舍她,要不以她的那个死撑的脾气,她怎么也不会接受你的!”
罗天凯点了点头,现在觉得曹枫其实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但也禁不住一阵感慨,难道人性都要在这回天无力的时候才会毫无保留的显现?
罗天凯这天第一次请假没有去实验室,而是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的吃食,顺便还买了几本菜谱,回来就一头扎在厨房里忙东忙西。曹枫不是说了吗?男人用感动一样可以让不爱自己的女人从此对自己死心塌地的!
杜裳虽然难过,但到底是身体吃不消,劳累过度地在房里睡着了。
大概下午五,六点的时候,突然有人按门铃,罗天凯急忙摘了围裙洗了手去开门。
“请问杜裳住这里吗?”
门口站着一位穿灰色套装的年轻女性,黑黑的头发整齐地向上挽着。看样子大概二十七,八岁。妆化的很淡,但非常的精致。眉目非常的端庄,清秀绝不在杜裳之下。只是眼睛里没有杜裳那股常常不经意就流露的迷茫和困惑,有的只是近乎冷漠的自信。
女孩儿先伸出手来,“我叫林珂。Mrs. Cohen在‘醉月楼’定了位置,要我和杜裳好好谈谈。她现在在吗?”
“在,在。”罗天凯也连忙伸出手,“她在睡觉,我这就去叫她!”
还有一点感觉(十七)
两个女人建立亲近,要么很困难,要么很容易。
林珂和杜裳就这样在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下午相识。开始都多少对对方怀有那么一点点警惕,一点点保留,但很快就惊讶地发现竟然和对方用同一种颜色的唇彩,也许干粉的牌子也一样?
夕阳铺天盖地地洒满整个房间。金色的,懒懒的光辉暖暖地围绕着两个人。于是两个女孩儿一块儿开始对对方微笑。
杜裳说,“觉得你很眼熟,我们见过?”
林珂说,“我也这么想。你看起来就像五年前的我。”
于是杜裳不得不对忙了一整天的罗天凯说抱歉,因为林珂的原因。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楼,林珂突然扭过头对杜裳说,“那个男人很爱你,可问题是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吗?”
杜裳突然觉得跟林珂出去吃饭不见得是个很聪明的决定,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儿似乎已经是个百练成钢的女巫,明明是机谨敏锐,却故意带一点忧伤的感叹;又明明是在感情上老练残忍,却又在眼睛里故作天真。
除了自己和罗天凯的纠葛,她还看出些了什么?杜裳不敢想下去。
也许为了让两个女孩儿可以推心置腹,达到预期的谈判效果。这顿饭只有林珂和杜裳两个人,Mrs. Cohen和Wilson都没有到场。
“这家店最有名的就是龙虾,你喜欢姜葱的还是椒盐的?”林珂熟练地翻着菜单,殷勤地帮杜裳介绍各色佳肴,“其他的其实味道都差不多,有点甜腻的感觉。对了,你喜欢吃鸭子吗?”
杜裳这会儿其实肚子很饿,但实在是菜单上那些鸡鸭鱼肉的名字让杜裳一下子就联想到那弥漫着油腻腻的炸鸡翅膀的后厨房,顿时就恶心地没了胃口。只好淡淡地说,“随便了,我吃什么都无所谓!”
林珂从菜单里抬起头,看了杜裳一眼,“怎么了?不开心也不能影响吃饭啊!还有什么比吃饭重要?”
菜很快就上来了。
林珂笑着对杜裳说,“我真的很饿,开了六个小时的车赶过来,中间就吃了一包薯条。你不介意我先埋头苦吃一会儿吧?”
杜裳轻笑着摇头,“不介意,怎么会介意?”
其实光吃饭不说话可以掩饰很多尴尬。杜裳真不知道怎样和眼前这位Wilson的旧爱开始话题。林珂应该是Wilson的旧爱,而且肯定是刻骨铭心的那种。女人的眼睛在这方面都很毒,可以穿越时空,可以跨越重洋!
林珂看起来确实很饿,或者说是心情很不错,总之胃口看起来非常地好。比较之下,杜裳吃的很少,胃里还不时伴以一阵翻江倒海,最后只能放下筷子,将眼光长久地定格在眼前的那只茶色的水杯上,等着林珂那边的海鲜大战的结束。
林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不是看起来跟饿鬼一样?”
杜裳不得不承认,林珂笑起来非常动人,自己是个女人都不得不承认这笑容中的妩媚和魔力。Wilson一定对这笑容难以忘怀。
林珂放下筷子。“你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我们让他们撤掉,再换别的?今天是老太太买单,我们就只管浪费!怎么样,我们今晚就来个杀富济贫?”说到这儿,林珂露出一抹孩子般调皮的笑。
杜裳也笑。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和林珂有太多的相似点,甚至于说话的语气。
林珂望着杜裳,突然正色道,“我来美国八年了。看到你,就像回到了过去。”
杜裳也望着林珂,这个女人看起来其实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只是眼睛里多了些风尘,玩世不恭中又透露着几分倔强和坚强。
“杜裳,”林珂轻笑,“你和Wilson的事情我全知道。我的事情相信你也听说过一些。是老太太让我来劝你的,希望你能替Wilson生下这个孩子。”
杜裳难过地低下头。不过心里倒着实佩服这个林珂的度量和胸襟。帮忙做旧爱的新欢的思想工作,还这般的坦率热心。今天要不是亲身经历,真是不敢想象。
林珂好象看出了杜裳的心思,微笑道,“怎么觉得我气量大?呵呵,老太太怎么会让我白帮忙?我虽然早和Wilson分手,但我和老太太这些年的私交一直不错!不过我只是做说客,最后拿主意的还是你自己。”
又是钱!杜裳不仅惊叹眼前这个看起来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孩儿谈起自己的金钱动机时竟是这般泰然自若,心安理得。
“怎么样,今晚和我去酒店,我们好好聊聊?林珂开始真情相邀。”
尽管有些犹豫,杜裳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出店门口的时候,突然一个经理模样的人笑着和林珂打招呼,“是林小姐吧?好久没见了,听说在N城发财?”
林珂愣了一下,“是赵经理?呵呵,真是好久没见。您这里生意还是这么好,这么多人等位!”
“呵呵,都是Wilson一直照顾我们的进货。怎么,他没一起来?我也是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林珂脸上略过一阵不自然,不过马上就恢复了神闲气定。这点倒真是和Wilson有得一拼。
“他?今晚有事所以没陪我们来。我见了他一定代为问候。对了,赵经理,你这里的清蒸鲫鱼的分量可是越来越少了,呵呵,生意可不能这么做。”
“是,是。就是今晚才这样,这不是碰巧了吗?呵呵,下次,林小姐来,一定上条大的。”
那个赵经理笑容可掬,看起来和林珂的交情不浅。
出了“醉月楼”,已经快九点了。不过中国城还是一片热闹的景象。林珂站在路旁,深吸了一大口气,“我五年没回C城了。看来美国的变化真没国内那么快,五年了,一切还是老样子。”
林珂转向杜裳,“我记得这附近有家越南的小超市,我们去买点儿零食晚上好聊天?”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杜裳的手。林珂的手温暖而又柔软,和想象中的一样。
和林珂在一起,杜裳这会儿仿佛又回到了在北京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下了班和要好的女友逛精致的夜店,买零食,买各色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那会儿也不是没有烦恼,只是好象都和爱情无关,所以好象都那么迎刃而解。
林珂好象对一切都很熟,甚至还记得自己那些喜爱的吃食放在什么地方。这样的女孩子一定是个各方面的专家,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快快乐乐的小日子。
林珂不一会儿就提了一大袋的水果零食,什么话梅,杏干,双色的果冻……
杜裳在一旁心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林珂一样,把日子过得这般恬静自然,无忧无虑。
回到酒店,两个女孩儿分别开始脱衣洗澡。上床的时候,两个人再次发现雷同点,两个人竟然都喜欢穿白色内衣。
林珂伸手关了大灯,只留了一盏朦胧的壁灯。坏笑着对杜裳说,“怎么样,现在我们俩开始谈正题,说说那个卖鱼佬是怎么欺负你的?”
杜裳裹着毯子靠在床头,不好意思地说,“又何必我说,你不是全知道吗?”
林珂也笑,“那个卖鱼佬这几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就说今天我们吃的龙虾吧,是死的拿来做的,一点都不新鲜!”
杜裳还以为林珂要说什么呢,没想到又是吃,杜裳可真有点儿服了眼前的这位林大小姐了。真是会把自己这幸福的小日子过的这般简单。
见杜裳不说话,林珂反而笑的更灿烂,“那些儿童不宜的你要我怎么说?呵呵,他没跟你玩SM吧?”
杜裳立马就红了脸,心说这林珂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说话这么直接?
林珂那头却悠悠然然地开始了正题,“我五年前就跟你现在一样,呵呵,比你还惨。我前后跟了Wilson两年。在学校的Party上认识的,Wilson算老校友,又出赞助,我那时在学校的中国留学生会帮忙,就认识了。”
“也不知道迷上他哪儿了。可能是因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吧。不是说人们总是先好奇,再恋爱吗?”
“Wilson那时二十七岁,已经帮老Cohen打理了好几年生意。老Cohen的腿因为事故残了,那时已经坐轮椅了,所以一直很倚重Wilson。C城里几乎所有的餐馆都和他们有生意来往,这些年,他们做的更大了。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Wilson确实很能干,具备奸商的一切天分。”
林珂说到这里,开始好看地微笑,也许那如烟的往事里毕竟包含着很多无法抹掉的甜蜜。
“我和Wilson开始很认真地谈恋爱,期间我和在外州读书的男朋友和平分了手。Wilson开始对我很好,很体贴。但越到后来,问题就越呼之欲出。”
林珂扭过头去,“你知道Wilson看心理医生的事吧?其实五年前他就应该去看了。”
林珂突然好象很冷的样子,爬到杜裳身旁,也裹紧了毯子。
“他其实非常恨他母亲,但毕竟是亲生的儿子,所以很矛盾。后来我们交往多了,在一起同居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把对自己母亲的怨恨不屑甚至报复的凌辱都发泄在一些从大陆去的,年轻漂亮又处境不得意的女孩儿身上。他故意去勾引她们,拼命地羞辱作践,然后到女孩子不能自拔的时候,又一脚把人家踢开。我是他弄的第几个,我不太知道,不过当时据老太太说,我是跟他时间最长的一个了。呵呵,当时老太太已经看出Wilson不太对劲了,就拼命在背后撺掇我,希望能帮Wilson定下性来,不要再继续胡闹下去。老太太其实一直希望Wilson执掌公司的大权,当然不愿意他在外面惹事生非,弄些不光彩的事。”
“老太太全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我当时也被Wilson迷了心窍。所以,”林珂说到这儿,盯着杜裳的眼睛,“呵呵,你怎么会有Wilson的孩子,故意的吧?我当时和你一样傻,以为有了孩子就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加上老太太在旁边煽风点火,说什么Wilson只要看到自己的孩子,什么毛病都会好的。”
林珂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光影,“结果这反而让Wilson更加相信,我们这样身世背景的女孩子全是和他当年走投无路的母亲一样,为了得到婚姻,身份和金钱,不择手段,只会在床上签卖身契。呵呵。”
林珂说到这里,嗓音开始沙哑,“我那时昏了头,以为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总会有一天明白我对他的一片真心。于是哭了求,求了哭,他根本不理,几乎天天出去鬼混。有一天夜里他甚至带了一个舞女回来,呵呵,让我脱了衣服和他们一块儿玩。”
“我忍到快七个月,实在受不了了,他竟然……”林珂终于开始小声哭起来,再坚强的女人回忆起爱情的致命伤都一样的不堪一击。
杜裳忍不住从后面抱住林珂。林珂的身体很凉,杜裳感到她在不住的哆嗦。
“那件事对我打击实在太大了。我终于受不了了。那时候我已经快七个月了,根本没有一个正经的医生敢帮我。好容易才在Chinatown找了个地下的黑医生,才把孩子拿掉。我差点连命都送掉了。”
杜裳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安慰林珂。
“老太太后来知道了那件事,觉得家丑不能外扬。所以虽然我害死了她的孙子,她最后还是给了我一笔钱,条件是我永远不把那件事说出去。”
“呵呵,林珂开始轻笑,孩子还差两个月就出生了,我是不是很残忍?不过经过这件事以后,我什么都看透了。我拿了这笔钱,苦干了五年,现在N城有一家自己的小会计事务所。女人衣食无忧的时候,生活的全部,也可以只变成约会。除了性,还有别的东西的时候就会除了心动还有心疼。恋爱需要斗智斗勇,讲究技巧。每天打电话给他,每天等着他和你吃饭,猜忌他身边的女人,唠叨着索取他的爱。这样傻傻的示爱,除了把男人吓跑没有什么别的作用。”
林珂扭过头来笑着望着杜裳,“性完全可以独立成章。”
“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无数女人都想入非非,想让这个男人为自己心痛一下。到最后痛的却永远是自己,捂着心口闪到一边。”
“杜裳,不瞒你说,我来的路上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服你把孩子生下来。老太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这几年一直对我不薄。Wilson这病看来是不会好了,这辈子是不大可能好好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的。所以老太太对这次意外看得很重。老太太也不容易,呵呵,当年抛弃了顾家老爷子。老爷子也是心里不痛快才出的车祸。老太太有时候心烦,跟我说年纪越大越觉得对不起顾家。顾家只剩下Wilson一个,老太太希望顾家后继有人的心理很正常。”
“林珂,你说我该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杜裳开始信任起林珂。
“把孩子拿掉,再管他们要一笔钱!”林珂的语气突然开始冷酷起来,“你有自己的前途,怎么能让Wilson这个变态给毁了?钱,也是你应该拿的。还有,他们本来就应该断子绝孙!”
林珂说到这儿,开始咬牙切齿。
杜裳突然觉得很冷。
林珂下了床,拉开窗帘。窗户正对着一个小广场,有昏暗的街灯从窗口洒进来。
林珂站在窗口,望着茫茫的夜色,语调舒缓地用法语念道,
“Je pense, en traversant les fleuves de saleté.
Je trouve un mot humide sous ma porte qui me dit
— Ça, j'ai composé avant de te rencontrer”
(while crossing the rivers of dirtiness,I find a word wet under my door which says to me--That, I composed before meeting you)
还有一点感觉(十八)
林珂雕刻般地站在窗口,月白的灯光流水搬地拥抱着这个对着黑暗出神的女孩子。
夜,静的那么令人心碎。
杜裳抱着膝盖,盯着一言不发的林珂,心想,老天为什么这么喜欢开玩笑。同样的悲剧居然要不断地上演。不要说观众都已经倒了胃口,就连作戏的演员都这般地憔悴不堪。这出戏自己到底还要不要演下去?自己难道会比林珂运气好?或者老天会临时悲悯,突然改了结局?
“杜裳,”林珂突然开口,“你来美国是为了什么?”
“为了曹枫!”杜裳木无表情地说,“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一个十分钟的越洋电话就把我给甩了。呵呵。”
说到这里,杜裳居然忍不住开始大笑,“你说说,天底下还有像我这么傻的吗?就因为这一口气,就因为不甘心,呵呵,好好的工作辞了,连生活费都没凑齐就哭哭啼啼地跑来这里找他。结果……”杜裳说到这里,终于再也说不下去,把头埋在膝盖里开始小声地啜泣。
“结果遇到了Wilson更不是人,对吗?”林珂转过身来,笑着望着杜裳。“杜裳,你可真够傻的。三年的感情说完了就完了,这个教训还不够深刻?说实话,杜裳,你还没弄明白,这里是美国!在这里无论对一个男人还是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吃饭,而不是什么爱情!曹枫做的没什么错,唯一错的就是还不够狠,还不够绝情。他还够不上一个真小人,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还不时地要自我良心谴责,更可笑的是居然还会回去找你,让阔太太从此起了疑心!”
杜裳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情绪激昂的林珂。林珂说这番话的时候居然还是那么气质优雅,又黑又亮的眸子里竟然带着微笑。
“杜裳,说实话,我很久都没有动过同情心了。”林珂说着又把目光调向窗外,“这些年,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同情Wilson。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有些人赢,有些人输。我们为什么总是怀疑,总要想尽办法地改变注定的结局,而且还要愚蠢的抱怨?”
“杜裳,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劝你。我已经跟你说了,来的路上我是打算替老太太做说客的,我早就对Wilson搞的那些女孩子失去同情心了。那个卖鱼佬有什么好的?除了长的帅点,嘴巴甜点,有几个小钱,还一股子鱼腥味。呵呵,说到这话儿,真是连我自己都要捎带着骂一顿了”。
“杜裳,很多人老了以后回头看自己当年愚不可及的错误,都会一边追悔不及地按着胸口,一边又自欺欺人地长叹,骗自己说这是成长的代价。杜裳,有些悲剧其实可以避免的,有些事情自己完全可以改写结局!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条上钩的小鱼?非要等着Wilson哪天发了善心把你从钩上拿下来才能自由?你怎么就不能自己挣扎一下?最可笑的是,你居然还爱上了那个准备把你拿回家去煲汤的渔夫。告诉你天下没有开慈善会的渔夫,就算他是为了玩,等他玩够了,把你从鱼钩上摘下来扔你回大海的时候,你也遍体鳞伤,再也游不动了!”
“杜裳,我明白你心里还不服,还有幻想。随便你,我今晚只是有感而发,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哪个穷的只剩脸蛋儿的女孩遇到Wilson不会做做梦?要不,什么灰姑娘嫁王子这种愚蠢的故事怎么这么多年还会这么有市场?呵呵,你别介意,我也傻过,本来就没什么资格说你!”
“哎呀,好困。”林珂竟然打起哈欠来,“今天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说了这么多废话。还有,”林珂开始冲着被自己的话轰的傻愣愣的杜裳坏笑,“知道我说这番话的代价吗?老太太的那张支票拿不到了——我这五年来做的第一桩赔本的买卖!”
“赶紧睡觉吧!”林珂说着爬到床上,“熬夜会长皱纹的!为了Wilson那个王八蛋,长半条皱纹都不值得!你到底打算怎么样,可以留到明天再想。”
“对了,”林珂从毯子里露出头,“那个什么罗博士,你要不打算嫁给人家就早点摊牌,别玩什么不忍心的把戏耽误人家。这是美国,还玩这么老土的东西?干干脆脆,大家都青春有限。甭说是大活人了,股票耽误两分钟都得砸手里!他和你实在是不合适,我就看了一眼都这么揪心,真不明白你能跟他拎不清这么久。”
杜裳抱着被子望着教训自己的林珂,“我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在美国这大半年,书也没好好念,就和这么几个人搅来搅去,尤其是这个罗天凯。他对我一直不错,甚至到这个时候都说要照顾我,也许只有他才能给我幸福!”
“幸福?”林珂激动地坐起来,伸手摸了摸杜裳的前额,“你没发烧吧?说这种天真的话?我告诉你,杜裳,罗天凯是那种传统的中国男人,哪怕是留过洋渡过金。这样的男人有点钱也就是把太太放在家,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生活的重担大男人扛起来。每天忙忙碌碌,努力赚钱,存钱,晚上看看电视顺便哄哄孩子,甚至还会帮太太做做家务洗洗碗,周末还会带着太太孩子出去郊游。对人客气有礼,有时候甚至很窝囊。钱赚的不多,但足够养一个太太两个孩子。关系网不会很大,社会地位就更没什么指望。说话注意方式,吃饭讲究营养。生活的最高目标是成为一个滴水不漏,波澜不惊的人。自己的小家加上一份已经做习惯的职业就是自己的天!自己撑着这片天,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怎么能出错?”
“呵呵,”林珂说到这里开始笑,“这样的老公听起来不错吧?不用担心有一天他会弄什么第三者出来,担心的只是他会不会失业,还有今天晚上做点儿什么爱吃的菜。自己永远在他面前自信,当然由于自己年轻时候不懂事做过那么点儿不检点的事也会在他面前学会温柔体贴,有反对意见也会软着舌头好言相劝。两个人于是永远相敬如宾,一年到头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然后因为大家都说这两口子多幸福,自己也就幸福了,是不是?”
“可是,”林珂说到这里笑地更灿烂,“杜裳,上帝造了这样的男人是为了和他造的一类女人相配的!”
林珂盯着杜裳的眼睛开始大笑,“这种女人叫做良家妇女,不是你我这样的!杜裳,你别不服气,良家妇女不会爱上Wilson,良家妇女更不会跟Wilson上床。上帝很公平,有了Wilson就会有我们这样的女孩子让他来碎我们的心。你抱怨来美国这多半年一直遇人不淑。其实你好好想想,这场闹剧除了那个想找老婆的罗博士,哪个又不是棋逢对手?都是贪心加痴心,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要爱情又要票子,还有忠贞不二?杜裳,你要是这么容易就遂了心,那还要其他那些没财没貌的人怎么活?”
“杜裳,我的建议你可以不听,但我既然觉得和你投缘,我就索性全说了。“林珂正色道,“你应该先和姓罗的说清楚,让他出局。你不能这么不道德,拖着人家老实巴交的做垫背。人家苦了这么多年读了个博士不容易。你配不上人家,就算走投无路勉强自己嫁了人家。杜裳,不是我小看你,等Wilson这块疤不那么疼了,你就会厌倦这个男人的一切,包括他的好,而且是厌倦的要命。杜裳,做人未必要做好人,但坏事还是能少做就少做一点,这个世界还是有报应的!”
“第二你去把孩子拿掉,然后去找Wilson要一笔钱。”林珂的表情又开始冷酷,“理直气壮的要!不要觉得要钱就是没是骨气了,就玷污自己的纯洁了。爱情既然没了,感情就可以按斤来卖。他Wilson是什么人?一个小渔贩子而已,想凭魅力就白嫖?哪有这么好的事?”
“而且,”林珂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会给你钱的,而且不会少。我很了解Wilson,他这个人的缺点也是还没坏到家。他喜欢你,而且是很喜欢你。要不你没机会有他的孩子的!他这个人做事很小心的,我很了解他。他当时一定是情难自控才会用什么事后的措施。可你又恰好没吃那药。”
“杜裳,”林珂转过头来目光坚毅地望着杜裳,“这个世界里像我们这样的女人还有另外一种活法——就是靠自己活着!”
还有一点感觉(十九)
杜裳望着态度诚恳的林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裳,”林珂又开始打哈欠,“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每个人运气都不一样。也许你比我运气好,也许Wilson这次会回心转意。我是女人,我很理解你。有时候,女人都是那么傻,一定要碰到头破血流的那一刻,才会死心的。你自己拿主意吧!”
林珂说完伸手关掉壁灯,背对着杜裳钻进了毯子。
杜裳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黑暗里。杜裳不得不承认,来美国这大半年里,第一个能和自己这般推心置腹地深谈,且还能这般触及自己内心的就是今晚和林珂在一起。
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是否能把心情哼成歌,在寂寞里寻找另一个梦境?
杜裳望着屋顶发了很久的呆。
“你怎么还不睡觉?”睡梦中的林珂翻过身来,迷迷糊糊地问。
“我睡不着。”杜裳幽幽地说。
“为了Wilson?”林珂的语气开始清醒,不过清醒过来立刻就夹带了嘲讽,“你真是无药可救!”
杜裳突然抱着自己的膝盖哭起来,“林珂,你说这个孩子怎么办?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我这么拿掉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残忍?”黑暗中林珂的眸子又黑又亮,“什么叫残忍?你生下他来,等他长大的时候知道真相。因为知道他父亲是那样一个人而无地自容,就不残忍了?!”
“杜裳,”林珂摇了摇杜裳因为抽泣而抖动的肩膀,悠悠地说,“两个月的孩子自己是没感觉的。你也会没感觉的。找个好的医生,用不了半个小时…… ”
杜裳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趴在林珂的肩膀上大声哭起来,“林珂,其实我早就想和Wilson断了。这个孩子确实是意外。那天他还没下床就和我谈条件,于是我们就大吵了一场,于是我把什么都给忘了。”
“知道,知道,”林珂拍着杜裳的背,“你和我当年一样,眼睛叫爱情这种猪油给蒙瞎了。要是真那么有心计存心陷害他的话,也不会把自己弄的那么惨。”
“可是,我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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