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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破(14)
东风破(十四)
“小裴?”我和李威站在门厅里换鞋子,说实话我自从在小月那里知道小裴在背后乱说话以后,我就再也没和她来往过。她的事我实在是不关心,也关心不了。
“子豪,她自己偷偷办了转学。什么都弄好了,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一下,你说还当我是她姐姐吗?”小月怒气冲冲。
“她都那么大的人了,做事会有分寸,你就少操点心吧!”我就势搂了一下小月的肩膀,“饭做好了吗?李威来我们家吃晚饭。”
“Hi,麻烦弟妹了。”李威站在我身后,有点尴尬地冲小月打招呼。
小月冲他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个微笑,“你先坐。我们马上就开饭。”
说完却一把拉我进了厨房,“子豪,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小裴对学业一向看的很重。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你不知道小裴有时候糊涂的要命,要不三年前也不会弄成那样……”
小月突然打住了话头。
“别看我是她姐,七八年不见,早就跟陌生人一样了,她想些什么,干些什么,我就是问,她也不见得跟我说实话。”小月幽幽叹了口气。
“她不跟你说,会跟我说吗?”我揶揄道,“真以为我和她怎么样呢?”
“子豪,你别误会。”小月突然低下头去,“其实,其实那次小裴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只是那个男孩子来找过我一次,说了你的名字。是我自己想的太多,自作主张跑去试探你的,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有多重要!”
试探?我真是倒吸一口凉气,女人的花样可真多,永远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林珂说的一点没错,一个小月就够我招架一辈子了。
“子豪,你还是帮我打探打探吧。也许有些事,她愿意和不太熟的人说呢。小裴比较死心眼,容易看不开。我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样走太多的弯路。”
炉台里跳跃着温柔的火焰,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羞涩的年少时代。
“好吧,我尽力而为。”我用力搂了一下小月,“先吃饭吧。等明天去完市政厅,我找小裴谈谈。”
吃完晚饭,送走李威。我抱着胳膊靠在厨房门口看小月洗碗。明天我就要和这个女人开始另一种生活了。虽然领licence算不上什么正式的结婚,但对我来说毕竟是一个重大的决定,我突然想起来应该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我已经给家里写过一封长信,告诉他们我和小月的结婚决定。信是两个星期前寄出的,相信他们已经收到了。
我妈接的电话。
我叫了一声“妈”,就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我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每次一拿起电话听到我妈的声音嘴就笨拙起来。
“子豪,最近还好吧?”我妈在那头淡淡地说,“信,我们收到了。”
“我们明天去领结婚许可,正式结婚可能要两个月后。”我幽幽道,“您身体还好吗?我们刚买了房子,还在收拾,挺好的。下个月大概就会弄的差不多了。我给你和我爸定张机票?”
“子豪,你真决定好了?”我妈突然话锋一转,“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管小月以前做过什么让你不高兴的,既然决定要娶人家,你就要好好对待人家,不要三心二意的,心里该放下的都要放下,要不这婚不结也罢!”
“我明白,我明白。”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就好,子豪,你真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妈替你高兴!”那头我妈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睡眠却久久不来。我望着床头的那个风铃,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子豪,”小月突然伏到我身上,“我们生个孩子吧?”
“嗯?”我吓了一大跳,伸出手摸了一下小月的前额,“你没发烧吧?“
“当然没有。“小月嘴里的热气呼在我脸上,弄的我痒痒的,“还记得我们以前说过的吗?生两个男孩子,像你一样聪明的男孩子。”
“小月,”我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拨开滑落在她脸上的头发,“将来我可能会再次失业的,还有我也不是什么博士。有了孩子你想后悔都没那么容易了!”
“子豪,你还嫉恨我,嫉恨那件事是不是?”小月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子豪,我不会再错第二次了。相信我!”
我对着黑暗幽幽吐了一口气,用力搂了一下怀里的小月,她的身体温热饱满,真实的好象在梦中。
……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去了downtown的市政厅,去领marriage licence,其实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带有地方政府的印章,两人只有一份。
领证的整个过程非常简单,就像用C写个“Hello, world”的白痴程序一样。
首先交了四十刀的手续费,出示驾照,然后办事员一边问问题一边帮我们填表格,无非是些最基本的个人资料,末了问我们是否吸毒,有没有其他不良嗜好。确信我们是标准良民后,站起来领我们一起宣誓保证以上提供的资料完全属实。然后赠送小礼品,一看全是小包装的洗涤用品,完全是为商家做广告,前后总共不到十五分钟。
小月跑去问办事员关于结婚后改姓的事。小月这回大动干戈,一个劲地讨好我。其实这又何必?
我一个人坐在市政厅的台阶上抽烟,看着下面跑着的孩子和一条狗。
孩子的脸上有可爱的温柔,微笑泛滥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突然想起了两个月后某一天,我的ROM——Registry of Marriage,我要在法官或者牧师面前发誓,用怀里的这张纸换取另一张更正式的纸,那张纸会把我从此变成一个女人合法的丈夫,一个孩子合法的父亲。
我告诉我自己这是阳光下最大的一种幸福,虽然有些过于平静足以让最具有耐心的人偶尔也会丧失趣味。
至少此刻我多多少少感觉到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日子结婚开始成了小月实验室之外第一重要的事业。女人的热情和精力一旦爆发出来竟是如此的惊人。
先是关于婚礼在哪儿举行,小月就足足跟我纠缠了一个星期。我的意见是去法庭,带两个证婚人,宣个誓换个戒指就完事大吉了,又简单又省事。小月却坚持结婚仪式很重要,说一开头就这么草率,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她提出要进教堂,仪式后要把所有在C城的同学同事叫来聚会吃饭,然后直接去拉斯维加斯,据说那里有不少婚庆公司……
我听的头都快炸了。
却没法反驳,因为异议立刻会招来小月的猜疑,“你怎么连结婚都这么没诚意?”
头重脚轻地接受着同事朋友的祝福,“听说你要结婚了。未婚妻是M大的女博士,才貌双全。”
我木木地笑,谦和地冲每个说这话的人点头。
李威还是没拿到那个职位,却在公司里经常见到小眉,我终于知道她叫苏眉,在办公室做秘书。
我终于找机会见了小裴一次,说了一箩筐的道理,没用。
“苏眉几个月前从楼梯上不小心摔下来,孩子流产了。”
“他们已经分居两个多月了。”
“我转到C大化学系,就没人说我和肖教授师生恋了。”
“他们结婚本来就是个错误。肖教授娶她完全是出于道义,她怎么配?!”
“有的人结婚前很多事没想明白,结婚后情况只能更糟。”
“我现在和肖教授住在一起。”
……
外面飘着细雨,小裴望着窗外,不紧不慢地给我讲着她爱情背后的道理。
我手里捧着热热的咖啡,思绪久久地在那句话上打转——“有的人结婚前很多事没想明白,结婚后情况只能更糟。”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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