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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做鬼,也幸福” 作协副主席张嘴就带霉味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方式面对这场灾难。军人在救援,医生在医治,记者在报道……那么作家该选择什么方式?
身为山东省作家协会的副主席,王兆山先生写了一首诗。6月6日,这首《江城子·废墟下的自述》,悄然刊登在《齐鲁晚报》的副刊上。几天以后,引发一场转载和批判的狂潮。
我这样揣度王副主席的心态:谁都不想缺席。
作为一名没有进入抗灾现场的普通记者,我曾深深体会过那种缺席的挫败感。别人似乎都在做着点什么,而我远处北京,只能默默难过和祈祷,心里充满恐慌,似乎自己一时间被整个世界甩在身后。
长久以来,我们都活在缺席的恐惧里。过去的许多时候,当社会在指挥下以同一个声音放声歌唱的时候,那些没有发出声音以证明自己在场的人,总不免担惊受怕——尤其是当这种声音被当做一种表示和证明,参与总是无害的,而不参与则可能代表着若干复杂的解读:不合作,不赞成,或者,不忠心。在我们周围,这几个词带来的评价,往往是负面的。
因此我不禁妄自揣测,当灾难过后,舆论开始忙着提供鲜花和掌声,表达赞美和感激之时,王兆山先生身居作协副主席之位而默默无语,内心大约也有这种恐慌。我宁愿相信,正是对“缺席”的恐惧,而不是其他恶劣的动机,催促着王兆山先生在灾难发生近一个月后,将自己作品发表。
他注定不能为自己这首奇思妙想的词作得意太久。刚刚在电视画面中目睹汶川特大地震惨剧的人们,面对王兆山对“党疼国爱”的死者们“纵做鬼,也幸福”的断言,大为光火。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样死去的人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幸福可言。
愤怒如潮水一样涌向王先生,不过有同行在采访中获知,他心态很好,对批评的回应是:“让大家说去吧。”
这是我们习惯的结局:来自民间话语的抨击和指责,无论多么激烈,也因为不具备实质性杀伤力而往往归于无形。被指责者可以关上家门,关掉网络,轻松将这种攻击拒之门外。
我们应该弄清楚:在颂扬中不愿缺席的,王兆山并不是第一个和唯一一个。他的任务完成了,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在这场大合唱中,他是在场的。尽管也许不那么高明,不那么巧妙,但他表明了心迹,表达了立场。
——立场永远比方式更重要,这是我们从中读出的复杂意味。
事实上,类似的文辞,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文辞,在我们过去的记忆中,并不稀少。在一段曾经占据我们精神生活显赫位置的“传统”中,类似王兆山先生这样的作品,一度连篇累牍。
我们曾有过一个全社会都在追逐潮流的时代。口号和语录在每一个人嘴里响起,鼓掌和欢呼时,每一个人都在场,声音惊天动地,经久不息。在那时的报纸上,这种潮流,也经常以诗歌的形式抒发胸臆。尽管许多人对此有了审美疲劳,可是没有人缺席:要知道,缺席,也是一种立场。
我们不该做极端清算历史的人,所以那段特殊日子里的种种表现应该得到体谅。但是,当民间已日益远离这种传统时,从那时承继下来的对“立场”的惯性,对参与“合唱”的热衷,却还在某些文化机构、某些文人的内心深处停留。
这不,一张嘴,吐出来的就是带着霉味的呼吸。
好在,历史毕竟在往前走。我们也欣慰地看到了许多沉默的人。他们不抗争,不抨击,不揭露。他们默默地生活,平凡地工作。但他们不盲目追逐潮流,不主动参与某些氛围的营造。他们不属于社会的两极,在很多场合的表达中,他们是缺席的大多数,但他们构成这个社会的坚固基础,并一天天使虚伪无处藏身。
王兆山先生显然不属于这个沉默的群体。他不能理解的事情是:有些时候,缺席比在场,更加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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