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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日纪事：另一种美
带儿子散完步，发了会呆，坐到电脑前，时间已是十一点了。再有一个小时，十月里新的一天就要过去了。
十一，是国庆节，但我更愿意用“十月一日”这种方式来描述、来纪录这一天。十月一日是纯粹的时间纪录法，是自然时序的一个序列，而国庆则是一个政治概念，显然它不如自然时序来得纯粹和真实。不过，国庆自有国庆的独特函义，至少在今天这个时代，在中国目前的国情下，它是中国社会最强大的一个节日。它不同于春节、中秋一类的传统节日，切合国人的文化基因和精神脉络，也不同于五一、教师节等社会性节日，只指向某个单一范围和人群。国庆节是一个难以概括和归纳的节日，因为，它指向国家的概念，国家概念就凌驾于包括一切生于斯长于斯的国民之上，凌驾于一切爱之恨之痛之切之的生命个体之总和……这显然是非常宏大和难以辨析的。
今天我们全家从头到尾地看了阅兵式，下午我自己还看了些其他献礼性节目。并且接到几十个节日祝福短信。其中好几个是成功的企业家，他们都说被阅兵式感动得热泪盈框，都说感谢伟大祖国和伟大的时代。我自己也非常感动，眼睛也长时间处于湿润状态，这与我的沸点太低有关，容易动感情，另则更重要的是被庆典的宏大气势所震撼，被身为中国人一员的复杂体验所激越，许多莫名的情感因庆典而钩沉、而搅动、翻滚。
这一定是全世界最大的生日庆典，如果它要被超越的话，那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未来的另一个中国国庆庆典超越。
在体验了阅兵式和整个庆典带来的情感激越之余，我还有些疑惑、紧张、不安甚至恐惧，我还有另一些难言的复杂体验，我还想做一些理性的思考，这些体验和思考与庆典宏大气势带来的震撼共生、交杂、相始终。
这到底是谁的节日？春节包饺子，写对联，是民族成员自主的行为，它是精神活动的外化，而今天上演的宏大庆典，无疑是在一种强力的组织和安排下发生的。它与个体的精神活动和幸福数量无关，它是一个集体概念，巨大而空洞，正确无比，却大而无当，粗暴而又蛮横。
商品社会，任何活动首先要考虑预算，可是，它花了多少钱？其中人工费多少，材料费多少，交通费多少等？这些问题无人问及，这证明了这种活动的特殊性和非常态。就像这个节日本身的非常态一样，它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力主宰和掌控，它冠以国家之名，气势凶猛，绝对而崇高。
它是一场盛大的表演，夸张而离奇，看上去很美，却像其他表演一样，除了表演本身是真的之外，其他都不是真的。数十万人被组织、被安排，在某些宏大口号的感召和胁迫下，以烈士般的激情参与演出。他们的辛劳可敬可叹，只是不知道他们能领到多少薪水，在《劳动合同法》刚刚颁布不久的法治社会，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想到过自己的权力和争取权力的责任。
它无数次的高喊忠于党，党万岁，那么这是“国”庆，又不是“党庆”，与“党”何干？
它从头到尾歌颂伟大成就，而漠视“成就”背后的苦难和代价，它着力把所有观众、也就是全体国民往一个方向上引，那就是人民今天的一切都是党给的。中国是个农业大国，老百姓以前吃饭靠天色，现在靠党，天色经常变，党有时也变一变，但总体上是不变的，那就是党永远是天这个原则是不会变的。党甚至可以把可能的降雨变一变，只有党变天，没有天变党的。天色果然不出党望。
从最朴素的个人情感出发，我感受了它的“美”，不可思议的“美”，难以置信的“美”，从最基本的个体理性出发，我找不到它为何而美，它缺乏正义和善的基础，所以它是一种扭曲的美，是令人不安和恐惧的美。因为这种美首先是基于它“必须美”的原则而创作的，它不是天然的美，是人工强力加工而成，是为美而美，是不计代价不顾后果的美，是永远绝对的美，表演的每一个活生生的细节和个体参与者本身是真实的美，但它作为整体的宏大概念的美则并不是美本身，它是另一种美——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哪种美，反正它不是货真价实的、让人心宁静和安详的、让生命满足和欣慰的、纯粹的美——它是少数人主宰的、多数人盲从的美，它从不美中诞生，并且无法预判它未来还将创造什么样的更大的不美。总之，它不是真实的美，因为它太美了，美得让人惊恐和不安。
还有很多感受和疑惑，难以言表，也无须表明。略记几笔，权当这一天的生活纪录。
一位诗人说：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所以，就当它是美好了，这样可以减少生活的烦恼和困扰，并留出心境和时间来创造真正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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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02 01: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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