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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d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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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苦旅途甘苦行

米林县城不大,在县政府院内的米林宾馆已经被会议包住了,只能住它的附属招待所。房间条件简陋,没有浴室没有水龙头,连公共卫生间也在几十米外的主楼。幸好服务员说,主楼宾馆也不能洗澡,这才打消了我们所有的希望。在不隔音的房间里对付着洗漱,在两个不眠的男人听不懂的高声畅谈中假寐,这一夜可能算我这些年旅游经历中数得上的“悲惨”一夜,我于是想,也许,这才是开始吧,因为出发之前我大致了解过沿途的情况,心中还是略做了准备的,倒是小飞,打出娘胎可能就没有这样住宿过,奓着两手站在空空的房间中间赫然问我:“申老师,我应该干什么呢?”天哪!还有这样问话的,我只好告诉她,打冷水,要热水,准备洗脸洗脚呗!——瞧这些80后啊!
这次旅行大半算是一次苦旅。
先说道路吧。人们都说川藏线路险难行,走过这条线路之后,我认为从米林到曲松一线,其险其难绝不亚于川藏线。离开米林不久,就是一条沿着雅鲁藏布江延伸的土路,连羊群走过都是一派烟尘,汽车碾过,更是浮尘漫天,遮天蔽日,连车前两三米的地方都看不清,道路狭窄,有时不能超车,那就惨了,跟在前车后面吃灰不说,还很难缩小距离,因为离得近了,灰尘蓬起,会不会碰到前车都不知道,只好一脚刹车踩下去,那才叫一个痛苦啊!雅鲁藏布江绕山而流,道路也随之翻山越岭,高山峡谷间的道路亦不亚于通麦一段的陡峭惊险,左面是水深流急的江水,右面是龇牙咧嘴的山体,两车相会全靠司机的感觉。路面的颠簸更是不用去说了,以至于颠了几天回到柏油路上时,竟然不适应那样的平稳。川藏线算是一条重要公路,养护的情况应该是好过这条县县之间的土路,沙窝一个接一个,走过的重车碾下的车辙很深,小车走就得小心翼翼,既怕陷,又怕刮底盘,哼哼唧唧地冲下去再冲上来,不是越野车恐怕想都不要想走过去。便道是左一弯右一弯,神出鬼没地带你穿行。这样的路小正让我开过一段,说是让我体验一下在西藏开车的感觉,开了几十公里,大汗淋漓,手脚冰凉,差点惊出了我的魂魄。
最痛苦的是在桑耶坐拖拉机上青朴。那叫什么路啊,拖拉机像得了癫痫症似地死命突突死命抖动,坐在驾驶座里的人就和吃过摇头丸一样狂乱。除了牢牢地抓住可以攀附的东西,人大概就丧失了所有的感觉。不知道那些坐在后车厢里的喇嘛和藏民们是如何在抵御冷风和颠簸中度过那两个小时的。
29日,从米林到加查,一天我们只在朗县吃了一顿饭,苍蝇飞舞,让人难以下咽,草草划拉几口,以为晚上到了加查可以好好吃,谁料想那天晚上上在崔久吃方便面的。30号,早晨起来就上山,什么也没吃,空着肚子去拉姆拉错,下山一路看景看饱了没有饥饿感,下得山来计划先修车后吃饭,哪知修车铺在加查县城外,一修修了近三个小时,从后午饭饭点延误到前晚饭饭点,小正看看天色主张我们还是先赶路。想想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样的路在等着我们,功略里记载的有一座五千多米的山要翻越,不敢多耽误,还是趁天亮赶路要紧,肚子的委屈就受着吧。
幸亏我们没有过多地耽搁。加查到曲松的路和前几天的一样,浮土盖路,灰尘似烟,小正把雨刮器用来刮落在前玻璃上才勉强能看清道路,跟车的痛苦比起前两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尘土起时,仿佛夜色笼罩,钻进了一片迷蒙,超车的难度异乎寻常,只能在山路的拐弯角冲刺。我在副驾驶位子上看着这一切,把惊叫卡在嗓子眼里,生怕我的啸叫影响了小正的判断。对于我这样的驾驶菜鸟来说,这实在太惊险了。
车子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翻上了布当拉山。山口5088米,是莲花生大师在拉姆拉错修行时派遣的一只乌鸦衔落经书的地方,所以那一片山岭如同翻开的经书一样舒展在山南广大的土地上。车向西行,在这样的高度,好象和太阳是在一个水平线上,阳光像是对面射过来的大灯,迎着刺目的钢针一样的光线,得眯起眼睛看车下的路,还要伸长了脖子。
终于赶在天色黑尽之前走到了平路上。进了曲松县城,小正给车加了油后决定一股脑到泽当吃饭。饿了一天的我们现在开始垂涎美味了,和小飞一起发狠说到了泽当,找一家顶好的饭店,点上猪肉,牛肉、羊肉,鱼,鸡,如果有海鲜也来点,吃它个人仰马翻,直说得口水涟涟馋虫乱窜。
晚上近九点,泽当的灯火把我们的意识带回了繁华世界,直接将车子停在一家饭店门口,冲进去,脱掉身上满是尘土的外套,我们拿起菜单点了一通。等大盘的鱼肉上来了,我和小飞才发现,胃口远远小于想象,一桌菜剩下大半,狼狈窘迫的我们只好劝小正多吃菜,他很不给面子地说有啤酒喝就可以了。我猜,他心里一定笑死这两个嘴巴大喉咙小的家伙啦!买单的时候我们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或者大声宣布:不是成心要浪费的啊!
比起我们以前的旅游经历,这次的条件的确不算好(姑且算艰苦),但是苦乐是人心的体验,自己喜欢,还有什么苦呢。起码我和小飞觉得一路旅程很开心啊!

  冷暖崔久夜

10月28日清晨,因为要赶三百多公里的路程,而且据说在修路,所以小正建议我们起早赶路,天还没亮,我们就离开了米林。
我们沿着雅鲁藏布江在山岭间艰难穿行了近十个小时,傍晚六点多到了加查县,询问了路程后,小正决定今晚赶到崔久乡去住。按照功略也是这样计划的,我们自然没有意见,尽管我心里有些担担忧,天色已晚,如果还象白天那样的路,黑夜里走多少有些危险,可是我没有说,也许是因为白天的艰险充分展现了他高超的驾驶技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此刻我已经完全信赖我们团队中这唯一的男人了。我相信他能把我们带进崔久。——不知道小飞和小正是否察觉到,我昨天坐在后排,今天一天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的,这实际上是我自己不知不觉中流露出的一种亲近和友善啊。
暝色初上,我们跨过加查大桥,沿一条土路折向北方,道路比想象的好,走起来很顺畅,走到拉姆拉错景区大门口,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一间小屋里走出一个藏族少妇,小正去探问路程,可彼此语言不通,使得交流无法完成,我们听懂了她说“琼果节”几个字,小正以为她要搭车去琼果节寺,自然答应了。然后那美丽的少妇比划着叫我们和她去煨桑,我们拿着她给的柏枝,跟在她身后走到树林中的桑炉边,她让小正燃起柏枝,洒上青稞,桑烟袅袅地升起来了,无比芳香。等我和小飞去燃柏枝时,她却退到了一旁,也不给我们青稞,真令人费解。当时我在猜测,就是因为小正是男人?最后她还让我们在车上带上一把柏枝,据小正的猜测她是怕我们明天去圣湖时没有柏枝煨桑。
煨好桑,藏族少妇就拉着孩子站在路边,似是等我们出发。小正比划着让她上车,她却摇着头笑,原来她不是要搭车。也许她只是为了让我们煨桑,把我们来到的消息告诉山上的神?我们疑惑重重地上了车,挥手告别了这好心的美丽少妇、她的孩子和她始终在一边含笑寡言的丈夫,我能在他们全家人的表情和所有动作中感觉到他们对我们这样陌生人毫不掩饰的善意,这是最令我感动的地方——我此刻还不知道,同样的感动一路上还有好多在等着我们呢。
晚上八点半左右,我们到了崔久。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天上星斗大且明亮,我们的车停在了一个院子里,小正找人联系住处回来告诉我们,有着唯一的一间空房的钥匙的人今天去加查了,看样子我们今天在这里是找不到地方住了。我和小正决定去和仅有的几户藏民去商量。
走进亮着灯的一间屋子,里面有七八个人在聊天,我们试着把我们想借宿的想法说了出来,生怕他们听不懂,幸好,一个眼睛亮亮的小伙子用汉话搭腔了,并帮我们做起了翻译,让屋子里的女主人终于弄明白了我们的意图,但是女主人告诉我们他们家人只有这一间屋子,她和家人都要睡在这里。狭小的屋子摆在我们面前,看来借宿无望了,和小正商量了一下,向主人提出借被子的要求,我们准备睡在车上。小伙子把我们的意思转述给女主人,获得了同意,他们愿意借两床被子给我们。
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吃晚饭呢,我和小正去买方便面,和店老板也说起借宿的事,但是店老板告诉我们,他的家今天已经有五个从那曲来朝圣的人借住了。回到车上,小飞说刚才那一家人要找我们,进了屋子,听他们说了一通,明白了我们去买方便面的时候,一家人商量了让我们进屋来,他们把床让给我们睡,自己睡地上。我和小正想也没想就认为这肯定不行,那孩子可是个婴儿呢,再说这样安排我们于心何安?我的心里涌起的感动无法言表,看着站在柜子边一直不停地笑的姑娘——女主人的妹妹,我突然想起郑钧的那句歌词:“没完没了的姑娘没完没了的笑”,多么可爱的歌词表达了多么深厚的感情啊,我觉得悟到了郑钧不能明言的深意。
他们给了我们热水,在泡面的时候我们交谈了起来,借助与那小伙子的翻译,我们告诉那笑容像花一样绽放姑娘她真的很美丽,又惹来她像铃铛一样脆响的笑声,谈到后来,总算把他们一家人弄清楚了,姑娘是女主人的妹妹,叫罗吉,那翻译是姑娘的男朋友,叫丹增,在这里打工,妹妹是来看男朋友的,姐姐曲珍和姐夫是已经在这里盖了房子定居了的。我们问了好多问题,有些有答案,有些答案就是一串笑声和眼睛的闪亮,谈了半个多小时,他们说要睡觉了,我们三人才抱了他们借给的被子回到车上。
讨论下来,我们睡后箱,小正睡后排座位,一是因为男人只他一个,他应该独自睡,二是我考虑第二天的路程全靠他,他休息好上最重要的事。细心的小正首先把越野车后箱收拾干净了,帮我们把被子铺好,然后站在车外等我们收拾完毕。我和小飞打开睡袋(终于真的派上用途了),稀里糊涂地摆弄了一阵,总算凑合着躺下了(天知道那也叫躺啊)。等小正也躺下,这一个晚上才略略消停了。
这时才顾得上想,昨天晚上米林那漏气漏声又没有水的房间,真是天堂啊!
一夜的折腾不必详说,小飞此刻除了折腾自己就是折腾我,还把鼾声香甜的小正也叫醒过让他开空调。可以理解,这样的艰苦在她的人生辞典中恐怕从没有收录过,连想象可能都没有,还好,她没有哭着喊着说不住了要回家,她能忍受过来,我认为已经很了不起了.
早上五点多,还是这个小飞的尖叫把刚刚睡沉的我唤醒:下雪了!我起身一看,冰凌结在玻璃上,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片白光透进来,难怪越睡越冷。什么也不用去想,抓紧时间再眯一会吧。

愿结此生缘

醒来后洗漱完毕,我们告别了收留我们一夜的小小院落。女主人曲珍已经起来烧了开水,那总是“咯咯”笑的罗吉在我们离开的时候闪现了她健康美丽的笑脸,我在心里由衷地感激这一家人,为了所有的话语和心情。
雪已经停了,幸好昨夜的雪并不大,只在周围的山岭上薄薄地撒了一层,白色的雪和棕色坡土深深浅浅地涂抹在如整幅画卷般的坡谷山头上,沟壑里雪积得厚些,那醒目的白色就勾勒出纵向的线条,自上而下地贯注,让人觉得那谷地有一种吸纳收缩的力,山势的陡峭就像有了动感的形态。
车子开始往高处行驶,车内的海拔表一点点在提升着高度,不知道在山路上盘旋了多少个来回,我们终于看见了一座遮挡了远方的高山,正猜测着是不是快到了,小正突然发现车子开锅了。停下查看后,他告诉我们,发动机风扇掉下来了,没有必需的工具他没法修,车子不能再往上开了。还好,离拉姆拉错前的停车场也很近了。他把车在路边停好,我们捧着昨天带来的柏枝,开始徒步上山。此刻,海拔表显示高度5600米。
很近的停车场也让我们走了一会儿。我背着沉重的相机和镜头,走不了几步就觉得心口发闷。在路边的桑炉点燃了树枝,看桑烟升起,我向神灵默祷。然后就沿着简单垒就的台阶,向眼前的高山走去。
这是一座石山,如同我以前所见的年宝玉则的嶙峋,上面挂满了五彩缤纷的经幡,显示着那里有人们想和神灵述说的痕迹,圣湖就在山的那一边,若想看见自己的过去、今生和来世,就得走到那壁立的顶上,而那顺山而上的台阶却那么令人生畏,要知道那可是5600米以上的攀爬啊!我心里在猜想,从脚下到山顶,100米的高度总有吧?天哪,100米的高度啊,爬上海最高峰佘山也不过这么高啦。
健将一样的小正要过我的背包,一会儿就远远地把我们甩在下面,抬眼看他穿着橙色外衣的影子,已经变成一个红点,我和小飞走几步,停一会儿,蜗牛一样抬动着沉重的脚步,张大了嘴像夏季雷雨前池塘里的鱼似地喘息,原来觉得带登山杖很夸张,现在可就派上了大用处了,走得那个累啊,那个心口疼痛啊……
总算挪上了顶,小正走过来迎接我们,山顶是薄薄的一条脊梁,没有路,他拉着我们的手在石块间跳跃着,走到一个稍稍凹陷勉强算做垭口的地方站定,圣湖就在不远处,一泓静谧的永不会有人去搅扰的湖水倒映着天空的色彩,四面都是高山,似乎看不见走下去的路,拉姆拉错就像一个巨大的掌心中间托着的一颗硕大的纯净水晶,远远地以它的不可拉近的距离,显示着神秘高贵,而类似于头盖骨的形状,更增添了它的神奇色彩.
经幡猎猎,哈达飘飞,垭口前的石台上,摆着一个带底座的盘子,上面堆满了水晶和玛瑙,那是人们敬献给神的吧?
有后来的藏民坐在石头上朝神湖眺望,他们口中始终轻声默念着什么,那是他们无时不在做的祈祷吧。他们信奉在这里虔心守望,就一定能看见自己的三生,得到神灵的指点,那是信仰给予的力量,一路上,我常常看见信仰在他们身上的印记,深深地感动于他们的执着与坚定,喟叹我们早已丧失了这样的纯净心灵还自以为实现了进化。
静望着在光影遮掩下的湖水,我压根忘记了自己原是要来看自己的三生的,只在心里体味着它远离尘嚣的洁净,脱世独立的超然。深水藏宝质无价,远山怀玉品自珍,世人知与不知,它的绝世美丽依旧,清净高洁不改,人们不辞辛劳地来朝觐它,固然是因为它在藏传佛教中的特殊意义,而更深层里,它为天所设,不为人所变的自在,更让人在心里感觉到它超出人力而独立存在的力量,这力量将人折服,让人心生景仰。
结识拉姆拉错是因为它在藏传佛教中的神秘意味,而一路过来的艰辛更让我感觉它至高的神圣,没有了那些磨挫,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到达,或许就不会有千辛万苦到达后的领悟了吧。
我虔诚地向神湖跪下,深深地叩拜,我将我的敬仰和尊崇和感激献给在山水间注视我们的神灵。我沉没在天地大境里,感觉到自己的脆弱和微渺,不求得到保护和关照,只是为了我能得到现在的一切,只是要告白自己的心。望尽三生路,如果没有一颗安宁的心,将是怎样的劳累啊。
我没有看见我的来生,所以我就不知道是否可以在下辈子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可我认为今生能够这样已经是得了很了不起的缘分了,我不敢再祈求更多,我在跪拜的时候心里面闪现的是感谢命运给我的快乐,也感谢命运给我的痛苦,所有的一切构筑了我的现在,帮助了我也成就了我。人们喜欢用三生来延续缘分的长久,而我却不再存此奢求,一切都是缘,如果哪一天缘分因为什么原因尽了,那就让它尽了吧,毕竟我有过那么多的经历,充实了我今生的过程,这样修得的缘分还不值得我感恩么?
下山的路上,我们遇见的所有的人都是来朝圣的藏民,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善意,只是不停地对他们微笑,轻声说“扎西德勒”。不知是谁说过,去西藏,你只需带上微笑。我信的。没有遇上像我们这样的旅游者,我很欣慰——请原谅我的自私。坦率地说,我不愿意那些带有窥视异族生活的猎奇者来这里,来西藏。就像我的家,不是最相知的朋友,我通常不愿有人来,因为自己生活里的有些事,如果能够理解就不需要诠释,如果需要解说还是不要去费那口舌,找个地方聊聊就可以。对西藏我就抱有这样的情绪(虽然我没有这样的权利)。我甚至害怕,随着人类本领的增强,世界上有这样特质的山水会将越来越少,人类会努力尽自己最大能力将一切纳入自己的规划设计,连同神灵,到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人类会不会为此而孤独,为疯狂而付出代价。只是眼前安宁的美丽将不复存在,虔诚的人们将去哪里对天神倾诉自己的心声呢?——我知道我什么都不能改变,而且这样的杞人忧天又显得十分可笑。
离开拉姆拉错往加查去的路上,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色布绒沟的秀丽景色,美不胜收,我不想因它而贬低别处,但是这是我见到的最没有人类的痕迹的山水长廊,溪流曲折顺山而下,树木茂盛艳丽如花,未融的白雪披挂在石头树木之上,山石多了些许柔美,红树添了几许娇艳,雪霁色布绒处处如画,我们不停地说走了走了,还要修车呢,但总是驻足不前。最高兴的是山上丛林中有人唱歌,走出来的竟是昨天在景区门口那寡言的男人,想是他早就看见我们了,一路歌唱着下来,朝我们绽开笑脸,再挥手告别。从他的眼睛里看见的是真正的欣喜,我喜欢那样的表情,真挚得像孩子的童贞。
在加查修车三小时。离开加查已是下午四点。及至到了泽当,又将是夜了。
第二天,10月31日,我们游览了雍布拉康、昌珠寺和琼结的藏王墓,然后驱车直奔桑耶镇。

探访青朴

泽当去桑耶镇的道路还是沿雅鲁藏布江逶迤。一路风光无限。
我们到达时天色将晚,黄昏的桑耶镇和所有的西藏小镇一样,喧闹而安详。车子开进了寺院,我们在院子里的一个旅馆里安顿了下来。这个旅馆好象就是网络上流传的桑耶招待所,虽然条件简陋,但干净整洁,上下三层,顶上还有观景平台。坐落在桑耶寺院内,没有街市声,十分清净。住在这里的人,除了像我们这样的游客,大部分还是来转山朝圣的藏民。夜色初上,我靠在窗口,看着空旷的院子里,两根经幡柱高高竖起,几个红衣喇嘛在悠闲地散步,淡淡的桑烟弥漫在院子里,一派详和安宁。
晚上在旅馆的饭店里吃饭时,小正和身边的一位藏民攀谈了起来,得知他们来自亚东,坐在他对面一位两眼炯炯有神的老人是他的叔叔,是来转山的。我插嘴问他们为什么会来青朴,他们说,藏民一生一定要转神山圣湖和寺院的。有些是为了还愿,有些是因为家里有人去世,更多的是因为信仰。慈祥的老人得知我们明天要去青朴,急切地叮嘱我们还是坐拖拉机上去,上山的路很难走的,要穿得暖和些,山上很冷的,告诉我们上山要找认识路的人,否则会多走好多路,诸如此类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我们一起谈了很多,连别的桌上的几个来自昌都的人也加入了进来,一边有一个喇嘛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的交谈,时不时用藏语插上一句话,我们谈的话题多是围绕藏传佛教中的一些事物,虽然并不深奥,但是我能在他们的话语里感受到他们的信仰和对自己民族文化的自豪和骄傲。而且,他们的清澈和善良是可以通过他们的笑容和言谈中触摸到的,那时我觉得我对他们的喜爱被他们开放的心理解并接纳了,我喜欢和他们一起欢畅交谈的亲切,就像和家人一样。
第二天清晨,我和早起的藏民们一起在院子里唯一的水龙头下洗漱,很平常的一件事,但是我却无比快乐,连自己也不能解释自己情绪的由来,这也许算得上一种类似于爱的感情吧。天两了,拖拉机载着我们上青朴。
我是读了温普林的《苦修者的圣地》后才了解了青朴的意义。在山中寺庙里我聆听了阿尼们银铃般纯净的颂经;走进一个个修行的山洞,我和那些愿意和我交流的修行者交谈,我试图了解他们,但是,我觉得很难,一是因为语言不通,二是因为我无法用几句话就能感知他们的精神世界。但是他们给我的最一致的感觉就是,他们在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什么物质生活条件的山上,生活得很充实,没有对未来的恐慌,没有对物质的贪求。我问一位来自阿坝一个佛学院的修行人,他们一家八口是怎么生活的,他说,靠来转山的人给一点糌粑和布施,很好。看着眼前衣衫褴褛但快乐满足的一家人,我不知道还应该怎么问下去,我承认我不能触及到他们的灵魂广度和深度。在一个洞里,我轻声问那安静的阿尼:可以给你照像么?她点头同意,黑暗的洞里,只有一缕光从一个开出来的小窗照在她面前的经书上,我按下了快门,照片上映出的是一张极其平静的面孔,没有忧愁和痛苦的痕迹,也没有兴奋和欢快的印迹,犹如雨后的晴天,洁净、明朗、让人感觉到她来自内心的安详。还有一个不愿意拍照的阿尼,低头盘腿坐在洞中,我轻轻跪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她用手抓起面前一个圆箩里的青稞不停地摩擦手中的一个铜鼓似的东西,动作很快,很娴熟,似乎她一直就是这样做,而且永远要这样做下去的。手会很疼的,我想,但我依稀感觉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修炼,在用一种看不见的青稞擦拭自己一颗向佛的心,铜鼓被青稞磨得锃亮熠熠闪光,她的心是否也在这机械但执着得甚至有些自虐的苦修中闪光呢?我宁愿相信是。
跟着小喇嘛我们来到他们要探望的修行者的洞里,我们也趁机休息一会儿。洞口不大,里面的空间仅够我们大概这八九个人沿边挤坐,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交谈了一会儿了,我问那儿子,爸爸来看你你高兴么?修行的喇嘛说,高兴嘛,又拉着自己的头发说,爸爸看见我的头发长了,难过嘛。我看着那个瘦精精的老人,眼睛还红着,感觉到了父亲的心情,自己的儿子在这样一个山洞里苦修,任你目的是多么崇高,舐犊之情还是连着心呐。我问他,你觉得苦么?他说,不苦,每天要念经嘛。只是这个洞里冬天很冷的。再问,你这样修行要多长时间?回答,三年多嘛。我想,三年三个月零三天,这是通常修行的时间。这样的经历,会在心里留下什么呢?顿悟?勘透?升华?我无从猜测。不同的修行者自有不同的结局,但是这样的过程,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啊。
交流还是因为语言而停止,更深的探究我无法做到,我只能以“扎西德勒”来表达我的敬意。看着身边修行者的家人,我想他们在享受天伦啊,老父从千里之外来看望儿子,带来供养,是父母的爱,而儿子在洞中修行,又是怎样一种爱和信念呢?闻着洞中浓浓的酥油味,我有些被淹没的感觉,我觉得他们所在的空间是我不能够去的,但是他们那空间所具有的意味却是我所尊崇和向往的,人类在最丰富的时候会去追求那样的空间,而眼前在最不具备生活基本条件的境地却真实地存在着这样空间的追求者,这中间有什么样的连接呢?
神派来的使者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喇嘛,一路对我们照顾有加,不住地停下脚步嘱咐我们“慢慢”,遇到沟坎还伸手拉着我们跨跃。小喇嘛的汉话非常有限,更多的交流就很难了。但是他和一个眼睛上长着一颗痣的瘦小伙子一直紧紧地跟着我们,这样的山路他们如履平地,他们的同伴已经很快走到前面了,而我和小飞连登山杖都使上了,虽然不至于像在拉姆拉错那样如同蜗牛,但上气不接下气的也慢得不行,少年喇嘛走几步就善解人意地等着我们,偶尔和瘦小伙交流一下会心的笑容,他率真的脸上流露着关切和善意,带着我们看满山经幡,看寺院,看修行者们居住的山洞。
走到半山腰,小喇嘛把我们带到莲花生大师修行的神龛前,行礼后,我对小正说,再也爬不动了,就到这儿吧,200多个洞是不可能跑完的,我们回吧。——算下来我们今天只拜望了四五个修行者,就这样我们足足在山上走了四个小时。
小正似乎心有不甘,以他的脚力,翻过山去拜访莲花生大师修行的洞肯定没有问题,但是我和小飞已经精疲力尽了。于是小喇嘛就带我们往回走。
因为原来我们打算花钱请人带路,但是讲好的带路人没有来,我和小正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小喇嘛一点报酬,表达我们的感谢之心。可是小喇嘛看见我们掏出钱递给他时,脸上的惊讶和慌乱表情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他的纯净让我觉得自己的愚蠢和肮脏,他的拒绝十分坚决,没有一点造作。我深悔自己的造次,觉得我亵渎了一颗单纯的心,尽管我的心思也是真诚无比的。我想找一个很好的理由,让小喇嘛接受我们的谢意,就对他说——这时令我惊讶的是,小正和我竟然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句话,“你收下吧,就当我们请你给菩萨的”。幸好,这句话,让小喇嘛释然了,一场尴尬化解,而我的心也感到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世俗如我这样的人,怎能和眼前拥有这样的灵魂的人相对啊?!我们为什么连感谢的方式会都这样与他们格格不入呢?
下山路上,小喇嘛和我一起走,问我多大了,我告诉了他,他似乎不信我的回答,摘下帽子,指着自己夹杂了些白发的头说,我五十三了。我告诉他我说的是真的,他看看我,眼睛一闪说我们都是十七岁,然后拉起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牵着一起走。走了几步,还回过头叫小飞和她身边瘦小伙也拉起手走路,不许放开。山路崎岖,他牵着我,提醒我小心树枝划着,小心石头绊着,和我并肩走着的时候,伸直了腰似乎想显得比我高些,不时地念叨,我们俩十七岁,十七岁。惹得我笑个不停。遇到有石头和坎儿,他还拉着我一起“一二三”地往下跳,跳完了叫小飞他们也拉着手跳,然后我们四个人一起开心地哈哈大笑。我们于是就这样手拉手跳着笑着从山上走到山下。
到了早晨相遇的地方,我们分手告别了。我拥抱了他,他轻推了一下就接受了我的拥抱。我是那么喜爱他,无法用语言描述,他用自己天赋的幽默和纯真表达了他对我们的喜爱,一路上他带给我的快乐是那么洁净那么单纯那么无忧无虑如同孩童,我觉得他是天神派来赐我欢乐的使者。
山上修行者的执着与坚韧,少年喇嘛纯净如冰的心,这就是青朴在我心里留下的划痕。

深而隽永。

梦入行囊

下午四点下了山准备吃午饭,这时才发现丢了小飞的相机,我们立即惊慌起来,相机不值几个钱,但是那里面的照片却是我们今天的记录啊。顿时我们就乱作一团。
好心的小正让我俩去桑耶寺,他去找把我们拉下山来的拖拉机。可是我们哪里有心思啊,进寺院需要有非常宁静的心,我们这样进去能看见什么呢?
还好,结局总是圆满的,尤其是在这神灵聚集的地方。待我们匆匆地从桑耶寺出来,小正已经顺利找到相机,坐在寺前的台阶上等我们了。
告别了桑耶镇,我们准备返回泽当。
回去的路上,小正下车去拍雅鲁藏布江如飞的晚霞,我沉浸在青朴的氛围里,那些在清冷的洞里为信仰为一种意念而经受肉体磨难的人们的形象,依旧在我的心头萦绕,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追寻内心的一种满足和超越,即使经受苦难。我看见了他们的追寻,在他们的追寻印记中闪现着人类的薪火相传的精神之光,这是人类最珍贵的活动内容,我们在很多地方很多时候已经看不见这样的孜孜以求了,已经迷失在时空的沙漠中,思想的光芒愈加黯淡,找不到可以行走的方向。深陷在这样的泥沼里。我总想知道世界上是有这样一个所在,给迷茫无措但始终在寻找的人一个坚定的支持,难道只有宗教?只有西藏这里的宗教还有如此纯粹的迷人光芒?
我一次次地来藏地,在她的山川水流人文景色里深深陶醉,惊叹于她的美丽,沉溺于她的深邃,在她弥漫着的和缓平静的氛围里,在她总是淳朴微笑的子民中,在她博大精深的宗教情怀里,我一直不自觉地把自己心中各种思绪与一切做照观,寻找对应,获得慰籍,找到自我的外化形式。然而,这分明又是说明,我的追寻注定了就在遥远的地方,注定将永远在地狱和天堂间来回。
在这样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痛苦所在的时候,我潸然泪下,这样的疼痛是不能言说的,那是命里带来的痛,将跟定我一辈子。
挥别青朴的经幡,挥别雅鲁藏布镶了金边的青灰色的浮云,我将我的心留在了那一天。
按照行程,我们第二天要去羊卓雍措。
仍然是沿着雅鲁藏布江,往江孜方向。一路上,我反复听着小正前几天推荐给我们的歌《遇上你是我的缘》,一遍连一遍,觉得它在吟唱我的心声。因为那中间有句词曾打动了我:“我的梦就装在行囊中”。而此刻听这首歌,是因为这几天的历程,在我心里注入了一股深沉的情感,一种与柔软的心灵和内在思想充实有关的真挚的情感,那些山水,那些场景,那些面容,都化作了滋润我的甘露,成为伴我走下去的行囊里的宝物。
一遍一遍的歌声回旋在车内,我们三人沉默着,都在倾听这首歌在心中引起的回响,一路上我们共同感受了一切,我相信我们的心都有同样的律动,为绚丽的色彩,为静美的风景,为遇到的每一个人,我们一起欢欣,一起领悟甚至一起感动。我们在行走中发现了彼此,成为可以一起分享心情的朋友。
到了羊卓雍湖,我们在山口停下,眺望她那妖娆的美丽,这里是人们惯常看羊湖的地方,引来了许多牵着藏獒牦牛请人游客照相的藏民,一车车游客喧哗着在山道边聚集、合影,山口热闹得像个集市,令人无法静下心来感受羊卓雍在峰峦天地间的韵味,待了几分钟,我沮丧地对小四说,走吧,回去后在网上告诉别人,以后不要来这里了,这哪里是来看神湖啊。
回到车上,听我们说了原委,小正说,我们去下面吧。车子绕下山,离开公路,开到一个向湖面伸出去的山包上,他停下车,领着我们往坡下走。一切都安静下来,湖水静静地铺展在我们面前,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头顶上的阳光照耀着我们。
我们和湖水相向而坐,看着蓝宝石般艳丽的羊湖从山那边袅袅亭亭地来了,风摆杨柳般,展露着婀娜的身姿,在我们面前扭摆着细软的腰肢,向另一个方向依依而去,全然不顾身后留恋的目光。此刻,心境出奇的安详,心底那些被自然的美丽引发出的温情像一团烟雾吞没了自我,我们和眼前的一切共同融入这天荒地老无始无终的空与净。
静静地坐在山坡上,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正忽发奇想说要把羊湖买下来,我说那就在这里开一个洗羊公司,把全西藏的羊都赶到这里来洗,洗白了再放到对面的山坡上去,弄脏了再来洗。我很喜欢雪白的羊群在山坡上的场面啊。这个想法竟将小正惹得哈哈大笑。——这是我们这次旅途中最闲适的一个片段,安静,清净,没有急着要赶到的下一个目标,只沉迷在这大美景色里如痴如醉……
我们在这里逗留了近两个小时,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小正的善解人意和丰富细腻是我们在路上慢慢地体会到的。因为他的陪伴,我们的旅程生色不少。而这旅途中最后一段的静坐,是小正送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他原可以待我们在山口上车后就开始回程,但是,他却在将要完成旅程的时候,给了让我无比喜爱的一个空间,让我们的旅行在羊卓雍给我们的平和的心灵抚慰和华美的视觉感受中悄悄地收尾……
我没有说出自己的感动和谢意,只在心中无声感念着我们的缘分,丰厚的是这些天朝夕相处感同身受的情怀,语言已显得单薄苍白。回拉萨的路上,我很高兴,就像终于到家了似的,小飞却对小正说,慢点开,不要这么快到拉萨。
车轮磨在路面上的沙沙声清晰而急促,汽车音响里还在播放着《遇上你是我的缘》,小飞在后排饮泣,美丽的羊湖远离视线,一种忧伤的气息弥漫了起来。随着拉萨的临近,我们的千里行程就要划上句号,就像一场美梦,马上就要醒了。我理解她的心情。到了拉萨就意味着旅行结束,一切太美妙了,结束这样的美妙都是令人伤感的,然而,天下怎会有不醒的梦呢?
来来回回好多次了,我已经很少为这样的暂别感伤,我终究还会一次次来的。

告别的甜茶

回到拉萨,自然要去玛吉阿米的,那是我的圣地。
冬季来到,玛吉阿米把三楼露台上的顶篷拆了,让我没法像前几次那样坐看八廓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只好坐在二楼看街角了。
要了一壶甜茶,留下几句话,还让老板把以前的留言簿拿来,我想找出以前我来时留下的只言片语,但是能找到的都是06年的了。往昔已不可追,就像风吹流云,云影已散,而那云来云去的凉热却始终在心头萦绕。浸润在玛吉阿米的氛围里,我沉浸在和这里一切有关的所有记忆,惟有自己知道把什么放在了这里,那是藏于内心的一份默默的温暖啊。
拉萨下了小雨,听说这很少见。小飞很煽情的说拉萨哭了。我说不是拉萨哭,是你想哭吧。西藏也是她久久向往的地方,这次能实现愿望,想必她的心情一定是很丰富的。
小正那天在玛吉阿米拍了一张照片,一碗甜茶,一本摊开的留言簿,明暗中只有桌上的金色嵌条的雕刻痕迹深重醒目。他让我给照片加上文字,我胡乱涂鸦了几句,也算我的心情写照吧:
离开的那天
拉萨落下小雨
洇湿了眼里
淡淡的墨迹
九分执迷的爱意
一分不愿回头的留恋
酿成一杯浓浓的甜茶
热乎乎的 在心口
暖成不丢的记忆
于黯然神伤中
镌刻进心底。

这一路,千里行程,千里烟尘,现在想来,恍若浮生一梦,美则美矣,睁开眼时,烟消云散。西藏远离在天边,我却身陷浮华世界俗不可耐地继续蝇营狗苟,那时的我是真,还是此刻的我是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曾那样做过一个梦,梦里哭笑梦里追寻,遥不可及的是我永不能留住那些美丽纯净的一切,让她陪伴我在每一刻。
……抿一口甜茶,将喉中的哽咽深深地吞下去,告别拉萨湿淋淋的天空,我降落回我的今生。
佛一直告诉我们,因果都在轮回中,这一世,遇到什么,发生什么,那是我前世已埋下的伏笔,无论悲也好喜也好,是定数。今生不能如愿,定是我前世修缘不够。那么,为了我的来世,我现在将做些什么准备,我想,我一直这样跑来跑去,一直这样魂不守舍,一直这样牵挂想念,就是在修来世吧?
感谢神爱我,让我在一个如此美妙的梦境里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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氯霉素眼药水(抗生素)点多了会导致白血病(西苑邓大夫),最多不要超过2周
2009-12-01 11:39:02   此文章已经被查看1026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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