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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Roy H. Hardage，美国陆军第377运输连下士驾驶。
收于：Carlson, Lewis H., Remembered Prisoners of a Forgotten War: An Oral History of the Korean War POWs, St. Martin's Press：New York, ISBN: 0312286848, 2002, 301 p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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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y Hardage于1950年11月29日在长津湖被俘，1950年圣诞节前后关在江界附近的第10号战俘营。在快到圣诞节的时候他与其他约250名战俘接受政治教育，这是中国对美国战俘进行政治教育的首次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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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说得先上几个星期的课学习共产主义，然后就会放我们回去。但是他们说跟不上的学生要留下来继续上课。跟不上的学生就是那些缄默不语的人，好学生呢，就是愿意开口谴责我们政府的人。
时间大约是快到圣诞节的时候，每天早上中国人会来到我们战俘班的房间，把门打开，叫大家坐起来，然后开始大约两个小时的课程或讨论。他会对我们宣扬共产主义，但我等不及要他离开好把门关起来，因为冷风灌进来实在受不了。圣诞节那天我们排队到一个大谷仓里集合，每个人都得去。虽然有些人没去，但我知道想活命的话最好还是跟大伙儿一起行动，所以虽然腿还是很痛，我还是在其他人扶持下到了谷仓。它是个泥土地面的谷仓，大家挤进去坐在地上。因为相当潮湿，结果里面比外面还冷。在墙上有些英文标语口号，如“打倒战争贩子”、“你们被华尔街的财阀骗了”、“你们都是炮灰”。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财阀”、“炮灰”、“帝国主义者”这种名词。在墙上也有几句“圣诞快乐”的标语，谷仓一旁立着一株小小的圣诞树。我根本不晓得他们想做什么。然后一个中国人开始高谈阔论，用中文哇拉哇拉地说了一大堆；然后另一个中国军官用英文告诉我们他说的是什么。
我不太记得他说了些什么，因为房间实在是冷得我无心听讲。不过接着有几名战俘站起来开始谴责道格拉斯．麦克阿瑟──我认为他是到朝鲜来过最棒的将军，我才开始注意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有人说总统应该自己要到前线来打仗诸如此类的话。我没有开口，只是坐在那里，很讶异会听到这种话。我本来还以为他们是想骗骗中国人，好让我们被放回去，但是等到有个家伙站起来开始批评麦克阿瑟的个人生活习惯时，才知道这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些批评进行了有相当一段时间，许多人胡言乱语，争先恐后想当个好学生，好被放回去。他们大部分看起来都受过相当教育，有些还是军官，其余的则只是纯粹笨蛋，说一些自己也不晓得是什么的蠢话。大部分的战俘则只是坐在那里，听同一批人一直站起来放狗屁。然后中国人给每人三颗淡而无味的小糖果，不过晚餐的时候我们第一次吃到浇了肉汁的白米饭。呼，那真的比每天吃的高粱好得多了。
中国人开始提到那些在讨论课堂上不开口说话的人，他们说当一个人不开口的时候就是有负面思想。这让我们许多人感到很困扰，因为像我只读到初中二年级，连他们问的一些问题都听不懂，更不用说共产主义谈的那些东西了。我只知道美国政府反对共产主义，那对我来说就够了。我是名士兵，我的职责是当我的政府叫我去打仗的时候，不管时间、地点、对象，打过去就是了──即使对象是我老爸老妈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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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开会后，中国人开始让我们战俘班的班长自己带领在房间的讨论课程。我们这时就能够比较轻松地躺下来，抽根用包心菜叶卷的香菸，因为有人会负责把风注意看有没有中国人过来。我们通常把房门关起来挡冷风，但是还留了一些小孔可以看到外面。如果看到个像是听得懂英文的中国人，我们会马上坐直起来假装讨论。我们两个班里有几个很聪明的家伙很会说话，上课回答问题时有办法一方面避免骂到我们政府，一方面又不太会惹毛中国人修理我们。这些答案当然不是中国人想听的，所以他们会很不高兴；不过这些家伙有办法把中国人说得头昏脑胀，最后只好气冲冲地起身离开。中国人说每个人可以表达自己真正的意见，但是如果有人真的表态，他们会指控他打断讨论的进行，并且要他改进自己的态度。
大约在1951年1月20日左右，我们去参加了一个所谓的“和平聚会”。我们步行到五、六英里外一个朝鲜小村庄，进入一栋建筑物，坐在木头地板上。最后，一个中国人站起来告诉我们说这是和平运动。我不知道什么叫和平运动，还以为他们要向联军投降。他们有人奏乐跳舞，给每个人喝了些热水，发了四根香菸。这还是我们被俘来首次得到香菸，我们的香菸在被俘时早被中国兵拿走了，一些老烟枪一直捱得很辛苦。每个人马上开始抽起来，房间里烟雾弥漫；有人一根接一根，一下子把四根烟都抽完。然后中国人拿出来一份我想是叫做“斯德哥尔摩和平请愿书”的文件，有些战俘起身宣称支持签署这东西，我不记得他们当时说了什么，只知道我们其余的人对其中一名叫欧森的士官很不齿，一直很想找机会把他的喉咙割断（注：威廉．欧森上士曾参加二次大战奥玛哈滩头登陆，在战俘营中担任中国“宽待政策”的发言人，遣返回美国后受军事审判，以为敌宣传罪名判刑两年）。房间里开始有人出嘘声叫骂、吵得不得了，最后中国人出来把规矩讲清楚。他们的笑容消失了，假装的友善态度也不见了，他们说不签和平请愿书的人就别想回家，签的话才有吃的，不签就没有吃的以后也别想回美国。我们都沈默下来，坐在那里大家你瞪我我瞪你，大概都在想同样的事情。当然了，欧森士官和其他几只“老鼠”（注：告密者）早就已经签了名。最后，战俘里最高阶的麦克格拉汉少校站起来，大家都寂静无声。通常当中国佬或其他战俘讲话的时候大家总是有一堆杂音，但是这时大家都没人出声。他解释了目前的处境，告诉我们最好还是签了请愿书，在国内的自己人应该会了解我们是军人，也还是爱国的。他说得很好，说到大家心里。不过，当时中国人读给我们听的请愿书内容听来还不算太差，但是几个月后他们公开的东西却加上了我们从未听过的许多宣传内容。总共有279人签了名，许多因为病重无法参加那次会议的也被迫签名。我们当时真的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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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27 18:06: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