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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重庆市公安局副局长黄伟——追捕周克华全过程.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刘斌 实习生 陈荷 最后更新：2012-08-16 12:33:45
2012年8月11日，警方发现一处疑为周克华藏匿过的山洞。勘察人员仔细搜集山洞里的蛛丝马迹。 （风名/图）
我参加工作三十多年里，这可能算是最大的案件了。
实话实说，侦查工作不可能十全十美，我们侦查工作还有哪些没想到的，没分析到的，要认真总结和提炼。
部队肯定没有调动
南方周末：8月10日重庆发生中国银行案件后，重庆警方是怎么动员的？
黄伟：当天发生这个案件以后，何挺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立即带人赶赴现场，根据周克华这几年来的作案逃跑规律进行研究。此前，我们为防止他继续作案，早就做好了预案，让他不能逃出我们的包围圈。发现是他干的后，我们就启动了这个预案。
这个预案有几个封锁圈：一是中心核心圈，就是在犯案的现场周边，设置一个包围圈，进行布控。第二圈是防止他去其他区县，比如说发生在沙坪坝，就把沙坪坝封锁起来。布控实事求是地讲，也不可能像理论上那样封得完整。所以我们启动了第三道封锁圈，防止他从重庆离开，逃到其他省市去。当时我们一发现这个案子，根据他的枪弹痕迹就很清楚（是他作案），如果是一支枪打出来的话，我们很快就能确定出来。
南方周末：当时是从枪弹痕迹鉴定出来（是他作案）？
黄伟：对，我们各个警种按照预案，包括各区县，很早就把封控区搭建起来了，短时间内他可能不会跑出我们的封锁圈。我们根据他逃跑的方向，进行调查访问，包括访问目击证人等，从而确定了一个重点包围圈，就在歌乐山上。我们把这一带作为重点封控区，部署的警力密度就大了。
南方周末：封控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有多高的警力密度呢？
黄伟：要根据现场和我们了解的情况，来确定封锁圈的大小，来分析他没有办法离开的这个区域。封控区域搭起来后，警力密度相当大，有公开的警察，有便衣警察，一起形成包围圈。
南方周末：能透露具体的警力人数吗？
黄伟：我们在重点封控线内，动用的警力有一万多人。
南方周末：是在歌乐山上和山下吗？
黄伟：山下的区域内，部署了第一层封控圈。第二层封控圈是在各个主城区，重庆有11个区，把这层搭起来。
南方周末：主城区有多少警力？
黄伟：大概有2万人吧，不仅有公安民警，还有武警以及相关的治保干部，大家一起来做这个事情。
南方周末：有没有部队来参与？
黄伟：没有。我们新闻通报里面写到部队，他们支援我们探雷器。因为要寻找周克华可能把枪支藏匿的地方，部队给我们提供了这么一个东西。部队肯定没有调动。
暂住地在歌乐山下
南方周末：我听说重庆和周边四川、贵州的警察都停止休假，是不是这样？
黄伟：这是公安部的统一协调。公安部也启动了预案，公安部将案情通报给了贵州、四川、湖南这些省市，防止周克华逃窜到他们的地方去。
南方周末：公安部副部长张新枫是什么时候去的重庆？
黄伟：8月10日，周克华犯案的当天晚上就到了
南方周末：是以他为主坐镇指挥？
黄伟：嗯，他是总指挥嘛。
南方周末：我看这次行动警方动员了不少群众，这是不是也有一个预案？
黄伟：发动群众也有预案。我们按照公安部的统一部署，同意按A级通缉犯进行通缉。一是市里党政部门都开会，要求各乡镇加一道封锁，要布置下去，把周克华的通缉令张贴到繁华的、老百姓能够看到的地方，来发现他的踪迹。
南方周末：当时警方如何发现周克华的呢？
黄伟：周克华作案以后，我们发动群众，要求对这个人要家喻户晓，要熟悉这个人。周克华作案后第二天下午，他到江北的一个商场去买东西、看电影，被一个看了通缉令的群众发现这个人很像，就向公安机关举报。
南方周末：现在看歌乐山这个区域好像不是他重点活动区域？
黄伟：是。现在从我们调查的情况来看，他的暂住地就在山下。
南方周末：当群众对周克华举报之后，警方是怎么调动警力部署的？
黄伟：我们秘密调动警力，对他可能潜藏的区域、可能出没的道路周边，进行秘密设伏。
最后他暴露的行踪，正好在我们的包围圈内。我们安排民警24小时巡逻，对他可能出现的通道设伏，结果他果然在14日早晨出现了。
警察击中周克华两枪
南方周末：您也掌握了不少警方对周克华的分析，你觉得他这种性格为什么会这么冷血？
黄伟：这个人要从小讲起。他生活在比较贫穷的家庭，在人生成长的过程中也受到了不少挫折。比如说他读书期间，性格内向，不爱跟别人多接触，加上各方面因素，成绩都不太好，自卑心理比较强，这个是从小以来的心理因素。再加上他从小身体不太好，他成年时候的愿望是当兵，结果体检又不符合要求，当兵也没当上，这样逐渐导致他的自卑心理更强。最后，他出去打工，身体不太好，打工也吃不消。诸多因素加在一起，让他感到自己的人生不顺，又加上一些别的因素，就让他选择走了这条路了。
南方周末：那警方有没有从性格上面分析他的行踪？
黄伟：当然了。我们对他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分析他的一些规律特点。之所以能够成功击毙他，跟我们前段时间长期对他的追踪、对他的人生轨迹、性格特征进行一些分析和判断有关。这次他没能逃出我们的包围圈，包括他可能做什么，我们都进行了一些分析和判断。
南方周末：重庆警方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家蹲守的？
黄伟：他今年1月回过一次家，回家半小时之后就出逃了，一直下落不明。
南方周末：网上有传说，周克华是自杀身亡，是这样的吗？
黄伟：这个肯定不是，网上只是议论和分析。当时民警跟他枪战的情况是这样的：他先向民警开枪，因为民警通过电杆和墙体进行掩护，结果他三枪都没有打中。他开第一枪的时候，民警开始向他还击。一个民警击中了一枪，另一个民警击中了一枪，另外两枪没打中。这个有法医的鉴定，还有弹道痕迹的鉴定，这个是没有错的。
南方周末：据说，在南京发现了他的排泄物。包括对他作案后留下的弹壳进行分析，对最后的破案有很大的帮助？
黄伟：当然了，这个案件是个逐渐侦破的过程。几个发案区的警方，都对这个案件的侦破有贡献。最早，长沙警方发现一个可疑的人在上网，因为有监控镜头，发现了这个人的大致形象，这就是长沙警方的贡献。南京警方则发现了他的遗留物，重庆警方根据综合情况，开展工作，最终认定了周克华的真实身份，并在重庆将他击毙。
“比张君案和‘二王’案还要恶劣”
南方周末：你怎么看待这个案件，其严重性和危害性在哪里？
黄伟：从这个人作案程度来说，他是比较凶残的。他针对的是金融系统，不留下任何活口，一枪致命，然后将钱财抢走。再一个，对于家庭和亲情来说，他除了对儿子关心一点外，没有任何牵挂的东西。他长期潜逃，不跟任何人取得任何联系。还有，他平时比较孤僻，最后就是以这个做职业犯罪，其他事情干不来，只做这个事。
此外，他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和能力，他喜欢看国内外涉及侦查的大片、书籍以及涉及枪支的知识。他这个人也非常能吃苦，他跟一般的犯罪嫌疑人不一样，别人抢钱的目的就是挥霍，他不是这种人，他平时生活很节俭，长期生活在野外，给我们侦查工作带来很大的难度。
南方周末：重庆警方破获这起大案，有哪些经验可以总结？
黄伟：公安工作与群众工作相结合是非常重要的。公安有专门的手段，但一些手段不能公布于世，而且也不能完全达到我们的目的，还需要发动群众来做工作。这是这个案件的最重要的，也是最核心的经验。没有老百姓的支持，没有发动人民群众与犯罪分子做斗争，可能公安工作也是一事无成的。
南方周末：有一种说法是，春节时，江苏警方已经发现了周克华的行踪？
黄伟：当时江苏也没有明确是谁，只是说有这么一个形象的人而已。我们都是公安部统一领导下，公安部什么事都清楚。公安部刑侦局专门有一个领导一直在跟这个案件。
南方周末：就您看来，这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算是什么量级的案子？
黄伟：可以说，这件案子从侵害对象和作案的残暴来说，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影响最大的一起。杀死这么多人，抢了这么多钱，比当年的张君案还要恶劣，比“二王”案也要恶劣。我们把他击毙后，证实重庆哨兵抢枪案也是他干的。我参加工作三十多年里，这可能算是最大的案件了。张君案当年影响很大，但还不如这个案子，因为张君作案的次数比他少。
南方周末：重庆警方还要做哪些后续工作？
黄伟：一些赃款还要通过调查来尽量追讨，给群众挽回一些损失。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加强研究犯罪分子的特点，成功的经验有哪些，还有哪些教训。实话实说，侦查工作不可能十全十美，我们侦查工作还有哪些没想到的，没分析到的，要认真总结和提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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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16 15:49: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