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 级:资深长老 |
经 验 值:20194 |
魅 力 值:4153 |
龙 币:29668 |
积 分:19054.5 |
注册日期:2002-06-10 |
|
|
|
关键词“我要高考”
关键词“我要高考”
尽管过去了近半年时间,初二学生飞飞(化名)还清晰地记得那堂政治课的氛围。
一年多的时间里,作为班上时政评论栏目《谈世》的主持人,他每周都会在政治课前进行一次演讲。诸如钓鱼岛争端,莫言获诺奖,西哈努克生平,浙江虐童事件……他都能信手拈来,和同学们热烈讨论。
但“我要高考”这个话题,却让全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暑假前夕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走上讲台,简单介绍了几则近期的社会热点。结束了“安徽高考镇神话”的点评之后,他话锋一转:“而有些孩子,要面对比高考复读还要艰难的境遇。5800万,2700万,请大家猜猜这些数字的含义。”
“它们分别是全国留守儿童和随迁子女的数量。”台下一阵小声的议论后,飞飞说出了答案。随后他告诉大家:在北京就有704.5万外来务工人员,因为户籍限制,他们生长于北京的子女,并没有在北京参加中高考的权利,只能与父母分别,回到户籍地学习。
讲台后方的幻灯片屏幕上,出现了一组照片——五十多位年轻人和中年人站成四排,一个个表情凝重,举着“取消非户籍学生就读地中高考户籍限制”、“教育公平,以人为本”等横幅。这是2011年底,呼吁异地高考的随迁子女家长,在上海市教委门前高的合影。[更多]
关键词沉默的政治课
同学们这才知道,他们的班长也是幻灯片中所说的“随迁子女”。
随后,一段名为“新移民的高考”的视频开始播放。故事的主人公是几位在北京工作的非京籍家长,他们为争取子女在北京参加中高考的权力而呼吁,并遭遇了种种阻碍。
视频的开头,家长们在教育部信访办门前吃了闭门羹。到了结束的时候,他们在教育部门口集体打起横幅,最后被带走协警调查——屏幕黑了下来,只能听见一个警察有些结巴的声音:“你们,走还是不走!”
当画面中出现了家长们举着“我要高考”的标语时,飞飞点了暂停。他用鼠标指向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淡淡地说:“那个是我妈。”
讲述的过程中,这个14岁的男孩握着鼠标的手指一直微微发抖。趁着播放视频的空隙,他瞄了瞄同学们的反应。
台下静悄悄的——后排几个常常调皮捣蛋的男生,没有互相扔纸团或窃窃私语,突然都安静下来;角落里几个总也睡不醒的同学,也不再用书挡住脸偷偷打瞌睡,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喜欢趁这会儿写其他课作业的女生们,听着听着便合上了作业本;就连最爱提问的几个“时政专家”,也没有举手打断他……
演讲一直持续了30多分钟。当飞飞介绍完自己的遭遇,并告诉大家他“很可能无法参加北京中考,而被迫离开父母去国外读高中”之后,课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个话题,挺沉重的。”站在一旁的政治老师,操着东北口音评价道。这位向来风趣温和的中年教师,似乎想安慰他,却也再说不出什么。[更多]
关键词小院里的“北京”
那时候,他们并不觉得户籍是个大问题。
1998年,他出生于山东德州。不久,父母辞了家乡的工作,先后来到北京创业。留守在家的日子,飞飞只记得一件事情——3岁那年的春节后,他死活不送爸妈去火车站,而是蹲在墙角的雪地,拿着根木棍儿默默涂鸦。
因为这件事,飞飞的母亲朵儿妈(化名)在回京的火车上哭了一路。她告诉丈夫:“我再也不愿跟孩子分开了。”
2001年5月,飞飞被接到北京。一家三口租住在海淀区清河毛北一带,一间不足十平米的简陋平房里,房租一个月200元。这个小院的其他房客,是几个外省年轻人和一位京郊顺义的出租车司机。
因为丈夫经常出差,自己下班很晚,朵儿妈把房门钥匙交给房东,一对年过六旬的北京夫妇。两位老人成了飞飞的保姆:冬天生炉子换块蜂窝煤,给孩子蒸个花卷炒个小菜,没事的时候哄他睡觉逗闷子......
一年后,飞飞一家搬进了天通苑的楼房。但一想起那段艰苦却温馨的日子,朵儿妈心里就热乎乎的:“老两口是北京人,太让我感动了。”
那时候,他们并不觉得户籍是个大问题。因为搬家,孩子曾换过三次幼儿园,而过程很顺利,只要有床位,校方并不会在意孩子是非京籍而多收费用。[更多]
关键词错过了成为“北京人”的机会
他有些怀念记忆中,那个家一般的小院子了。
飞飞甚至一度有机会成为“真正的北京人”。公司领导曾告诉朵儿妈,像她这样优秀的员工,只要一次性续签五年的劳动合同并且不跳槽,公司就给解决北京户口。但她拒绝了——自己想趁年轻多闯闯,怕被合同拴住。“当时附加在户口上的利益,并没有现在这么多。”她解释道。
很快她便为这个决定懊恼不已。幼升小的时候,户籍成了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夫妇俩将1万多元打到了校方指定的账户,拿到“捐资助学奖状”后,飞飞才升入一所离家较近的小学。此前,因为英语成绩优异,他已经被名校芳草地小学录取了,但朵儿妈还是放弃了:“因为要求住校——与父母分离,那跟做留守儿童有什么区别?”
小学的六年里,飞飞通过竞选当了班长,拿了区红领巾奖章,获得了市三好学生称号。因为小号吹得好,毕业时他拿到了管乐特长生认证,因此没交借读费便被保送到一所西城区重点中学。
初一的时候,他又被选为班长,并成为校音乐团的小号手。这个长相憨厚的大男孩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还被同学们昵称为“大囧囧”。
但烦恼不期而遇。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后,英语老师告诉大家,非京籍学生的成绩,并不计入区平均分里。飞飞隐约意识到,自己依然是个“外地人”。[更多]
关键词《生存与死亡》
令飞飞没想到的是,他所演讲的话题,还引发了一场微博上的争端。
那堂政治课结束没几天,一位京籍男生通过微博,转发了一则呼吁取消中高考户籍限制的新闻。他这样评论道:“不同意,因为外地人把我们的地方都占了,我们就没地儿了,强烈鄙视。”后面还加了个表示“鄙视”的符号表情。
仅仅一个晚上,他的主页便被反对的声音淹没了。足足2000多条评论中,还包括不少学校同学的反驳。
“你鄙视的,是千千万万的外来人口。”
“有北京户口了不起么,有本事去河南高考试试。”
怒火中烧的飞飞一时气愤,也回了一条:“北京城没有外地人,不出一天就得全城崩溃!”
其中也不乏劝解的声音。这位同学的“绯闻女友”也留了言:“出生在哪里是自己不能选择的嘛,外地同学和北京同学公平竞争,不好吗?”
第二天,这条争议微博被删除了。取而代之的这样一句话:“我声明,那是我个人看法,求大同存小异,才能和谐发展。”
飞飞一个关系特别铁的发小,是个北京孩子,特地打电话来安慰他:“哪天你把他叫上一块打篮球,我来虐他个落花流水,替你解气。”
而老师们的话语,也给了他一些希望。
因为这件事儿,班主任特地找到飞飞谈话:“不要纠结于口水战。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更要把压力转化为动力,好好学习。”
的确,初一的时候,他就作为校管乐团音乐会里唯一的独奏者,去国家大剧院表演过。他还记得,那时自己慢慢忘记了紧张,陶醉在忧伤的旋律中。站在空旷的舞台,他一直闭着眼,感觉“全世界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演奏的曲目,是一首纪念911的乐曲开场曲:《生存与死亡》。[更多]
关键词希望妹妹能赶上那一天
“我的妹妹朵儿,今年两岁了。”他并没有放弃希望,“即使我等不到政策放开的那一天,朵儿也一定能赶上的。”
2012年12月30日,北京出台“异地高考”过渡方案:未来3年,满足社保、学籍等条件的随迁子女,可以在京参加中等及高等职业学校的考试录取。
他的梦想,依然遥不可及。
第二天,一个没搞清情况的好哥们儿,还挺高兴地跑来祝贺。听飞飞解释了“考中职意味着考不了高中”后,这个京籍男孩觉得不公平——他的太爷爷当年是从甘肃迁徙到了北京,所以他现在成了北京人,就能在北京参加中高考,但飞飞却不行。
他失落地说了一句:“要是你的太爷爷,能早点迁到北京来多好。”[更多]
不是
尾声朵儿妈这几天揪心不已,她试图劝说儿子放弃小号,赶紧报一个留学的雅思英语班,准备初中毕业就去国外。“一提这事儿,他眼里就泛着泪光。”这位母亲声音沙哑,“他说妈妈,我离不开小号。”如果条件允许,这个身高接近1米8的大男孩,还想在全校做一次关于异地高考的演讲。
|
|
--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风过梳竹,风过! 竹不留声。。。
--我是你爸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