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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和宽容的两个境界
我这次回美国的时候，曾经又一次地驾车横跨美洲大陆，不过这次不是独自去，而是跟几个朋友一起。本来要为此写一个系列，《在路上》，跟大家汇报一下这次回去的主要目的，但事情一忙，就搁下了。现在说的，本来应该是在这个系列里面说的，现在出来这事，就让我提前点说了吧。
同行的几个朋友人品都很不错，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不错，而是比较难得的不错。而且他们之间相互欣赏。而这种欣赏，也不是说说而已的知音。可是一路上也爆发了不少的争吵。这些争吵到激烈处，数次险些散伙。这些争吵实际上都不是什么大事，但追究起来，却跟价值观有关。比如我，虽然这条路线已经走过一次，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去过N次，基本上是向导性质。但既然大老远的去了，花那么多时间，这么辛苦，当然还是希望再好好看看。而另外一位朋友，我们姑且叫他A君，上路后才知道，好像就比较着急赶路，而且对危险比较敏感。在我看来根本是开车就会常碰到的事，在他看来就是非常危险的预兆。所以一心想尽快结束这种冒险。 我是有名的粗线条，出游是高兴在哪儿呆就多呆点，比较随意；而这位兄弟却是出奇的严谨，哪天到哪里、住哪个酒店都得跟计算机般地精确无误，否则就肝火大盛。虽然我是比较妥协的人，不太会跟人吵起来。但是第三位仁兄，我们叫他B君吧，却性子也很火爆。恰好他跟我的倾向比较一致。于是情况就变为A君向我发火（因为我是向导），然 后B君向A君发火。车子里火药味很浓，搞的大家都很难受。
所以有次在车上我发感慨说，都说人和人相处，善良和相互的理解重要，但在我看来，还有一样不能忽略，甚至比理解更重要的是妥协和宽容。这种素质对事业和婚姻友情都是致命的重要。事业上，你必须要跟人合作。而团队里的人，有太多是跟你很不一样的人。他们的价值观，他们的性格，行为方式。。。等等，都可能跟你不一样。你不妥协，就一定无法成事。商业上尤其如此。因为商业行为一定是交互行为，团队内要协作，团队外要了解你的客户。我见过不少公司的销售人员，其雄辩的口才，紧逼盯人的敬业，不能不给你留下深刻印象。但是我还是要说，最优秀的销售，是那些善于倾听的人。只有倾听，你才能知道你的客户的真正需求，发现问题所在，然后对症下药。可惜的是，商场上的相当部分的人，都是只会说，不会听。他们只想着表达，把自己看法灌输给对方，而对对方的看法却丝毫不感兴趣。连倾听都做不到，就更别谈去想想对方说的有没有道理了。
婚姻上更是如此了。两个人的成长环境，家庭，教育，性格，社会关系等，一定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而这两个人却必须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一辈子。如果没有宽容妥协的品质，这种一辈子的共同生活一定会变成相互的折磨和灾难。这种事情尤其在那些自认为是好人，品质比较高尚的人身上更为明显。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人好，所以道德上一般比较居高临下，自以为是，以他们的价值为绝对正确的价值，对别人的差异的容忍度很低，很多事情往往转化成道德的评判，甚至批判，最后不欢而散。
其实说善良，谁不认为自己善良呢？ 很多热恋中的人，爱的死去活来，但是分手后，却冷漠甚至狠得令人心寒。这我们见的还少吗？ 我觉得善良的还有些很重要的特征，比如自省而不是责人，比如时常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put your feet into other’s shoes. 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想，怎么做？而不是每每从自己怎么想的出发去行事为人。
所以，傅雷所说的择偶的三个标准，其中的一条就是心胸的宽阔。经历过的人就应该知道，这实在是太重要了。没有这个，越是觉得自己善良的人，就越是会在你们有矛盾冲突的时候，只能服从他/她，否则他或她就有资格惩罚你，折磨你。 （特别申明这段话送给某个人）
即使不谈事业和家庭，我们在社会上生活，也一定要跟别人发生交互的。即使是对手吧，就能赶尽杀绝么？ 撇开自己是否真的就那么正确不讲，追求自己的完胜，其实往往代价更高。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伊拉克和伊朗几十年的血海深仇，谁又能完胜呢？ 追求自己的绝对胜利，只能带来对方的拼死反抗，从而让自己付出更大的代价。不说不同宗教之间的战争，即使同是伊斯兰教，不同的教派之间也能打的你死我活。可是他们并没有自问一句：凭什么你就一定是对的？ 本拉登也认为他是正义的，所以他就有资格代表正义去惩罚邪恶，为此不惜滥杀无辜。最近因为病了，所以就有时间看电视。国内现在放的电视剧《闯关东》我建议大家都看一下。虽然里面有些大的东西是胡扯，但主人公朱开山的为人很值得大家咂摸咂摸。这位当年义和团的大师兄，也算是武林高手了吧，经过那么多年的争斗，到后来，跟那些曾经害过自己的仇人们结下善缘，没有经历足够的世事，没有足够的悟性，是做不出来的。
扯远了。A君当时就接话说了件事。他说当年他在美国留学，有位室友是基督徒，非常的虔诚。而A君并不信这些，老是对他那套嗤之以鼻，列举了很多东西去反驳他。有一次他问这位虔诚的基督徒，“Do you really believe it’s right”?
“Yes”.
“Then do you think what I say is right?”
“You might be right too”.
当时他觉得很惊讶，如此虔诚的基督徒，怎么会这么平心静气地认为他的异议“might be right too” 呢？所以他认为宽容有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虽然我认为你是错的，但是我不跟你计较。这还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或者叫宽恕。因为它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就一定是对的。
第二个层次是，虽然我认为自己是对的，但是你也有可能是对的。或者很多的事情，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来看，是会很不一样的。而很多事情，比如价值观和审美观，是根本无所谓对错的。这个层次，就把自己降到了跟对方平等的地位，充分地尊重了对方。虽然在纸上爬行的蚂蚁，认为世界就是二维的。但是那些居高临下的智者，并不因此而嘲笑他们。因为他们知道，把他们放到二维空间里面，的确只能观察到二维平面。这种宽容，应该是更高层次的宽容。
我深以为然。
互联网把人际交互扩大了万亿倍，跟自己不一样的人就更多了。不管是网上还是网下，想要说服别人，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我觉得上网的乐趣之一，便是可以看看别人跟自己不一样的活法，听听别人跟自己不一样的道理。因为没有强迫，我认为有道理的就接受，没有道理的就忽略，完全没有必要为此大动肝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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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29 12:09: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