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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观察到证明-----棒棒医生
从观察到证明-----棒棒医生
---论中西医的根本区别
(按:中科院上海植物逆境生物研究中心,“绿之梦”我听大家说科普系列讲座演讲稿)
大家好!
非常荣幸来到中科院上海植物逆境生物学研究中心。本来,“中科院”三个字对我非常有压迫感,看到在座这么多年轻人,一下轻松多了。而且,“植物”二字使我心生亲近之感,医学和植物学就像双胞胎,从一出生就密不可分、心心相映。我今天讲的题目是《从观察到证明》,医学和植物学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中医有点不一样,所以我想在这个切入点上作些讨论。
自我介绍,本名余向东,没有影响,忽略不计。网名棒棒医生,被封为“中医黑”。我不喜欢这个“黑”字,它含有抹黑、诬蔑、造谣等含义,有强烈的贬义。我觉得我应该是中医粉,热爱中医,研究中医,实事求是的评价中医,这不是粉是什么?所以我写过一首打油诗来表达我的委屈:“十年仗剑网上行,一意孤行为求真。我本正宗中医粉,奈何博得黑名声”。顺便为我的两本书做做广告,一般正剧之前都插有广告。这本《拍砖中医》,应该是解放后专业临床医生写的第一本批评中医的书,有人说它必将在医学史上留有一席之地,我反正看不到。这本《林黛玉究竟得的什么病---四大名著医话》得到了方舟子的…批评,他说我想做神医;为了表明态度,我在第三届无神论坛上做了一个《神医死了》的演讲。到底是不是“神医”,你看这本书就知道了。
言归正传,医学和植物学可以说是伴随着人类文明同时产生的,但是,东西方有所不同;非常奇妙,就像东西方文明的差异一样,这种差异一开始就存在了。
拿植物当食物,乃至当药物,在最初,是一种生存本能,并不是学问。只有当人类对植物进行观察、辨别、描述时,植物学和医学才算是产生了。
我们知道,公元前300年,植物学鼻祖亚里斯多德的学生奥夫拉斯图就写过《植物调查》,对植物进行了有目的的观察研究。实际上,在他之前1000多年古埃及的埃伯斯(Ebers)纸草文文献里就记录了700多种药物,大多数是植物。迄今发现最早的植物插图是公元前500年古埃及画在纸莎草纸上的一株聚合草,来自古希腊药典。公元1世纪希腊医生迪奥斯科里德斯的《药物论》记述了600种植物,从插图来看,可谓观察入微。这种观察是植物学和医学赖以产生和发展的根本。
中国古人对植物的观察与西方不一样,我们是诗意的观察,不拘泥于细节。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距今不到三千年,其中记载有不少植物名字,如“参差荇菜,左右流之”“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卷耳,不盈顷筐”。荇菜是水荷叶,芣苢是车前草,卷耳是苍耳子。古代知识分子认得几个名词就满足了,所谓“多识鸟兽草木之名”,对这些植物的根茎叶花果的形态是不屑于去观察的。
中国最早的药物学著作《神农本草经》差不多和古希腊的《药物论》同时,它记载了365种药物,但它只记载药性,对植物的观察为零。比如甘草,只有“味甘平。 主五脏六府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创,解毒。久服轻身延年。”对甘草的植物学特征没有观察,说多吃甘草可以成神仙。《神农本草经》被视为中医四大经典,直到今天还是必读教材。我们有的是诗意的观察、实用的观察,缺乏的是求真和研究的态度。
观察并且记录下来,西方医学和植物学的起源其实就这么简单。到了15~16世纪,这种简单被做到很高的水平。德国布朗菲尔斯(Otto Brunfels 1488-1534)《本草志》被视为现代植物分类学的开始,我们看其中的插图,精美绝伦,简直像素描一样逼真准确。这是另一位德国植物学家林恩哈特.法奇(Leonhart Fuchs 1501-1566)作品中的插图,像照片一样。
我们再来看同一时期(1590年)的《本草纲目》。《本草纲目》煌煌五十二卷,190万字,载药物1892种,分为16部、60类,被称为“东方药物巨典”。这本书是怎样写成的呢?我们从小被教育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认识是,作者李时珍一方面继承、总结、修订前人的本草成就;一方面上山下乡,亲自问药、采药、验药,历三十年而编成这一巨著。这不是事实。李时珍的儿子李建元在《进本草纲目疏》中说“上自坟典,下至传奇,凡有相关,靡不收采”。李时珍的同乡后辈顾景星的《李时珍传》中说李时珍三次乡试不第开始立志学医,“读书十年,不出户庭,博学无所弗窥。”李时珍“高考”落榜复读两次失败后才开始发奋学医,十年不出门,他是一个典型的书虫,读了太多的书,却从不加甄别。《本草纲目》参考文献八百多部,其中历代本草著作如《神农本草经》、《名医别录》等只有40种。各种医书276家。这两类好歹是医学书,李时珍还引用了各种杂书440部,各种历史、小说、神话、佛经,甚至算命看相的书都有。只要书中记录与药物相关的,李时珍就老实不客气的抄下来,绝大多数不做任何鉴别和选择。他甚至会把各种怪诞传说当做药理学的证据。如讲到人参的药理,他引用了《广五行记》的记载:“隋文帝时,上党有人宅后每夜闻人呼声,求之不得。去宅一里许,见人参枝叶异常,掘之入地五尺,得人参,一如人体,四肢毕备,呼声遂绝。观此,则土精之名,尤可证也。”这和中央电视台《走近科学》的风格很相似。再比如,阿只儿、阿息儿和奴哥撒儿是什么东西?各位虽然精研植物学,恐怕听都没有听说过吧。这三种植物是一本《西使记》的书中所记载的,连李时珍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李时珍分不清传闻和事实,《本草纲目》最多是一本博物书,对植物学和药物学的贡献是非常有限的,因为它缺乏客观观察的基础,缺乏鉴别。
观察不断地积累,必然由量变进化到质变,植物的分类就是质变的结果。1665年,列文.虎克发明显微镜,使人类的观察进入微观境界,为医学和植物学带来革命性的进展。1735年,瑞典的林奈确立双名制,依雄蕊和雌蕊的类型、大小、数量及相互排列等特征,将植物分为24纲、116目、1000多个属和10000多个种。林奈之后,植物分类不断完善,从人为分类到自然分类到系统分类,形成一个精确定位的网络。有了这个定位系统,不同国家不同学者之间才有了共同的语言,而与分类学并行的植物解剖学、植物生理学、植物胚胎学等也跟着蓬勃发展起来。
我们再来看《本草纲目》,官方评价有一句话“其对植物的科学分类,比瑞典的植物学家林奈早二百年”。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自豪吗?这种评价是客观的吗?《本草纲目》对植物是怎样进行科学分类的呢?《本草纲目》记载植物611种,分为草、谷、菜、果、木五大类。这种基于日常实用的分类法一个家庭主妇也可以做到,能和林奈相比吗?李时珍把草分为十类:山草、芳草、隰草、毒草、蔓草、水草、石草、苔、杂草、有名未用类草。在山上的就叫山草,在水边的就叫水草,在石头边的就叫石草,苔类中在井中的叫井中苔,在船底的叫船底苔;杂草则有产死妇人冢上草、猪窠中草、鸡窠中草等;有名未用类包括三面所说的阿只儿、阿息儿和奴哥撒儿等。这种分类方法实质上与植物学无关,没有任何观察的基础,更谈不上科学性,与林奈的分类法根本就不具有可比性。不客气的说,《本草纲目》对世界植物分类学的贡献为零,仅比《神农本草经》强;因为《神农本草经》把药物分为上中下三品更为简陋。
我国著名植物分类学家,近代植物学重要奠基人之一胡先啸发现水杉是二十世纪植物学的重大事件。他写了一首著名的科学诗《水杉歌》,描述水杉“...水杉斯时乃特立,凌霄巨木环北极。虬枝铁干逾十围,肯与群株计寻尺?极方季节惟春冬,春日不落万卉荣。半载昏昏暗长夜,空张极焰光朦胧。光合无由叶乃落,习性余留犹似昨。肃然一幅三纪图,古今冬景同萧疏...”以诗的语言写水杉的落叶习性,光合作用等等植物特征,依据的是现代植物分类学。胡先啸等一批前辈学成归国,彻底抛弃以《本草纲目》为代表的传统“植物学”,引进西方先进理论,在中国落地生根并发扬光大,才有了真正的植物学。朱健康老师和在座的各位做的是同一件事。我敢说,朱健康老师对《本草纲目》的研究一定没有我深,我知道他此刻在美国。但是,他能引领植物逆境生物学,我却不能,这就是差别。
临床医学的中西对比也一样。
我们对比希波克拉底和《黄帝内经》可以看到,前者重视观察、忠实记录、慎于假设;后者轻视观察、恣意想象、轻率结论。比如希氏《气候水土论》记载环境地理气候对健康的影响:“与C城相反的是,B城的居民肌肉发达,但身形消瘦。他们消化器官的下端容易发生便秘、硬结,上端则比较宽松......这个地区常见的地方病为胸膜炎及其他急性疾病......眼炎这种疾病也困扰着这些居民,这种炎症带来的疼痛生硬而强烈,并且会迅速恶化,导致眼破裂的严重后果。鼻病是30岁之前的居民容易在夏季患上的病,这种病例不多,但通常病情都比较严重。该地的妇女们,则由于常年饮用硬而冷的水质,身体难以吸收更柔软的水分营养,所以多患有不育症;她们的月经紊乱,表现在量少并且经期异常;孕妇很少流产,但难产的现象则很多;产后奶水比较少,因此不容易抚养婴儿;这些妇女也容易患有产后痨病,这种疾病比较剧烈,严重时甚至会导致内脏肿胀或破裂...”其观察之细微记录之详实令人吃惊。《黄帝内经》也有关于环境对健康的影响,却全是宏大结论,没有观察:“《阴阳应象大论》: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其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藏为肝,在色为苍,在音为角,在声为呼,在变动为握,在窍为目,在味为酸,在志为怒。怒伤肝,悲胜怒;风伤筋,燥胜风;酸伤筋,辛胜酸。”两种医学的特质非常鲜明。希氏作品就像记叙文,通篇实录,偶尔发表见解;《黄帝内经》则像散文,像诗歌,像没有论据的议论文。
希氏《流行病论》记载一种疾病:“这种热病的患者通常有口腔溃疡、疼痛,生殖器排出物过多,器官内外疼痛且出现肿块,鼠蹊部有肿胀感等症状。双眼水肿、发炎、流泪,眼病呈慢性过程并且有疼痛感。起于眼睑,弥漫到眼的内外,导致很多患者的视力受损。还有出现在其他部位的疮疡,特别多见于生殖器。”由于观察的客观细致,记录的忠实可靠,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仍然可以对这一病例进行分析诊断,很可能是“白塞病”,特点就是眼、口、生殖器三联的病变。对比神医扁鹊的诊断术。《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扁鹊只是远远站着望了一眼,望见了什么谁也不知道,马上诊断就出来了。看虢太子时扁鹊吹牛,“越人之为方也,不待切脉望色听声写形,言病之所在”,他是不屑于望闻问切的,直接就可以说出病症来。他为什么这么牛?这是因为他吃了长桑君的神药,开了天眼,“扁鹊以其言饮药三十日,视见垣一方人。以此视病,尽见五藏症结,特以诊脉为名耳”,这叫“氪金眼”。
我们再对比希氏和医圣张仲景,这两人分别是中西医学史上最牛的大师。希氏有《格言医论》409条;仲圣有《伤寒论》398条,都是不朽之作,我们按相同序号随机抽取4条来看看。
【格言002:腹泻呕吐是人体对疾病的一种自发治疗过程。如果吐泻物没有异常,患者便可因此而受益。】直到今天这个观点仍然正确无比。【格言102:多数夏天的病也可在秋天发生。另外,秋天还会发生三日热、不规则热、脾大、水肿、痨病、尿急痛、痢疾、腰腿痛、气喘、癫痫、忧郁症等。】这完全是基于观察的结论。 【格言202:咽峡炎患者,如果疾病传入肺部,则在7天内死亡;如果7天内未死,则成为脓胸。】非常了不起的观察!在抗生素没有发现的古代,肺炎7日的死亡率非常之高,但是,也有能熬过去,变成脓胸的。【格言302:癌症并不因为治疗而延长寿命,治疗反而会加速患者的死亡。】没有手术放化疗的古代,癌症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手段,希氏实事求是的观察并记录了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伤寒002: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伤寒102: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小建中汤主之。】【伤寒202:阳明病,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咽者,此必衄】【伤寒302: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证,故微发汗也。】张仲景虽然也有观察,但是有更多的理论思辨;与希氏的强调自愈不同,仲景更强调治疗。张仲景把伤寒分为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厥阴、少阴六种,所谓“六经”辨证。但是,非常荒谬的是,这六经究竟是指什么,是经络,是脏腑,还是气化,直到今天还争论不休,至少有二十几种说法。这是中医特有的现象,其根本原因是,缺乏客观的观察和实证,所以才会百人百说。
观察不仅仅是表面的,还需要打开来观察,这就是解剖学。解剖学的重要性像几何学公理一样不需证明,医学和植物学都一样。恩格斯说过:“没有解剖学,就没有医学。”中国清朝的王清任也说过:“治病不明脏腑,何异于盲子夜行!”作为医学而而不研究解剖是不可思议的事。西医解剖从古希腊开始,至古罗马盖伦时代达到第一个高峰,其成就主要建立在动物解剖上。盖伦进行了大量的动物解剖,以动物解剖来推测人体解剖。到文艺复兴,一大批卓越的解剖学家如维萨里等等,他们用解剖刀划开了人体,切开了人体内所有的结构,一切秘密都如此真实的呈现在解剖刀下。这一幅图是文艺复兴巨匠达芬奇所绘制的解剖图,一看就知道,真实的像照相机一样,不由你不相信。《黄帝内经》也讲解剖的,它说“八尺之躯,可解剖而视之”,脏器的大小,容量;经络(就是原始的血管)的长短、含血含气量都可以测量之。可惜的是,内经之后由于儒家思想独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毁伤的思想根深蒂固,中医解剖因此永远停顿下来,直到今天,中医仍然声称他们是不需要解剖的。王清任虽然认识到解剖的重要性,但他只是看尸体而已,并没有打开尸体。中医解剖的全部成就可以看这幅图,内脏结构、形态、比例、毗邻关系等等全是臆想出来的,错误百出,没有真实观察的影子。
中医粉常常说,解剖有什么用,尸体是死的,我的气啊经络啊死了看不到,像马列毛思想一样,是“活的灵魂”。确实,观察即使到电子显微镜,也有其固有缺陷。更高级的观察是实验,通过设计后再观察,没有实验就不可能有科学的进步。实验的思想由来已久,早在古罗马盖伦时期,就开展了生理学的动物实验。但是,真正把实验彻底引进医学,使医学从此走进科学的殿堂的是十七世纪英国的威廉.哈维。在哈维之前,西方医学早就观察到了动脉和静脉的区别,甚至观察到了静脉瓣、肺循环和体循环,这已经达到肉眼观察的极限,无法再突破一步。当时的主流认识是动脉和静脉是分开的两套系统,连接动脉和静脉之间的毛细血管是肉眼无法看到的。哈维首先把定量法引入医学。他进行数学计算,心腔容纳多少血量,每搏血量是多少,每分钟搏动多少次,很简单就发现,半小时内从心脏搏出的血量之大,远远超过肝脏可能的造血量和人体可能需要的血量。因此推测,血液不可能是从肝脏造出后像潮汐被全身组织全部吸收,而极可能是循环的。然后,哈维进行了大量的实验,其中著名的结扎实验,用结扎带结扎手臂,下方的静脉会鼓起来,而动脉变得扁平;上方则相反。这简单明了的证明了静脉血是从身体远端流向心脏,而动脉血则是从心脏流向远端。动静脉在心脏会合,在外周必然也存在会合,才能构成一个闭合的循环。哈维预言了毛细血管的存在,显微镜一发明,就证实了。哈维的伟大贡献不是发现心血循环,而是把实验的思想彻底引进了医学。从此,医学不断提出假设,不断以实验证明之,才得以不断进步;而中医没有实验的思想,永远停留在假设的阶段。
和医学一样,植物生理学也始于实验。植物生理学的创始人黑尔斯(1677-1761)在其巨著《植物静力学》中记录了124个实验,通过这些实验,人类才了解到植物内部液体的流动和压力、蒸腾作用、失水和空气交换气体等生理过程。非常有意思的是,黑尔斯在医学史上也有重要地位。他是世界上第一个测量血压的人。黑尔斯用玻璃管插进马的颈动脉,测出马颈动脉血压是270厘米水柱。
与威廉哈维同时代,中国明清之际的医学也发展到高峰,当时的中医们在干些什么呢?中医学家们最热衷的既不是解剖,也不是实验,而是注释经书,这是中国古代读书人最喜欢做的事。《素问》、《灵枢》、《难经》、《伤寒论》等经典都有无数的注释本。张景岳的《类经》是其中著名的一部,在其序言中,张景岳这样推崇《内经》“大哉!至哉!垂不朽之仁慈,开生民之寿域,其为德也,与天地同,与日月并,岂直规规治疾方术已哉!”“经之有难经,句句皆理,字字皆法。”这种赞誉把经典夸到放之宇宙而皆准,放之千秋万代而皆准,已经到了极顶了,后世中医当然除了注释以外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在这种极端的崇拜下,中医怎么可能会有进步?直到今天,这种崇拜并没有本质的变化,中医依然视内经伤寒为不可动摇的真理。
现代医学自上世纪九十年代进入循证时代。循证医学简单地理解,其核心是疗效评价。一种治疗方法、一种药物,凭什么相信它是有效的呢?历史悠久就可靠吗?中医粉常常说,中医经过了几千年几亿次的“人体试验”,“几千年几亿次”就一定可靠吗?答案是否定的!以放血疗法为例,其历史比任何中医疗法都要悠久,至少有五千年历史(中医自甲骨文算起只有三千年)。其理论体系更是博大精深,什么病,在哪一个点放血,放血的量,用什么器械等等,都有系统的理论。其“疗效”也记载在无数的典籍里。然而,到了1807年,苏格兰军医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做了一个对照试验:他把366名士兵平均分成3组,3组病情相似,治疗一致,唯一不同是两组不放血,一组增加传统的放血疗法。结果,不放血的两组分别有2和4个病人死亡,而放血组死亡达35人。差异非常显著!这是人类第一个大型的对照试验,它所展示的数据和事实胜于一切理论推演和经典记录,它一出马就宣判了最悠久最博大精深的放血疗法的死刑。10年后,法国皮埃尔.路易(Pierre Louis)花7年对2000名病人进行了更为严格的对照试验,进一步证实了放血疗法明显增加病人死亡率。从此,博大精深的放血疗法退出历史舞台。中医除外,仍然有不少中医喜欢放血。这就是循证医学,它评价疗效的金标准是大样本随机对照双盲的临床试验,个人经验、个案、传闻、经典都不是疗效的可靠证据。对照试验仿佛照妖镜,90%以上的传统治疗被无情否定,再悠久也没用。
然而,中医们依然在讲故事。2009年评出的第一届国医大师30人,官方在介绍他们的学术成就时,用的就是讲故事的方法。我曾经梳理写成一篇文章《国医大师故事会》,非常有趣。介绍90多岁的邓铁涛时讲了几个故事,其中一个说,有一个患了重症肌无力的12岁男孩林林,病的奄奄一息,家长放弃治疗。邓老知道了,拿出5000元给家长,让继续住ICU抢救,并开了一种“强肌健力口服液”的中药给他。结果,林林救了过来。他醒来时激动地问:“邓爷爷,你为什么要救我?”邓爷爷回答了一个标准答案:“学雷锋,长大报效祖国!” 国医大师就靠这种鸡汤故事来展示他们的医术,等而下之的可想而知。
现代中医还学会了闭门造车。去年上海安徽一带H7N9禽流感时,甘肃一例也没有发生,这并不妨碍甘肃中医大师们在第一时间出台禽流感中医防治方案,没有望闻问切,一样辨证出“疫毒犯肺”等证型,象神仙一样。而中东呼吸综合征和埃博拉出血热都发生在万里之外,国内一个也没有。中医大师们硬是在没有任何望闻问切资料的情况下整出中医的各种辨证施治方案来。对现代中医而言,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早已out了,扁鹊的氪金眼也不在话下,已经进化到《西游记》千里眼顺风耳的境界了。
我们再简单对比一下中西医的概念符号系统,可以看出这是没有交集的两个集合。中医讲的是阴阳、五行、五运六气、精气神、经络、丹田、天人合一、师徒传授……和易经、算命、风水、炼金术等等传统文化是一家人。现代医学讲的是细胞、胚胎、流体力学、病毒、碱基对、基因、生化反应、科学实验等等,与物理、化学、生物学,包括植物逆境生物学,咱们是一家人。
中西医的根本区别显而易见,一言以蔽之,证据而已。一个实证,讲的是观察、实验、双盲、对照;一个心证,讲的是思辨、传承、个案、诠经。一个理论体系与现代自然科学体系密不可分,有严格的实验证据;一个理论体系完全建立在古老自然哲学的基础上,没有丝毫的实验证据。一个疗效以当前最佳证据为支撑(RCT),一个疗效以信仰和个案为基本特征。
我一开始就强调,我是中医粉而不是中医黑。粉的特征之一就是,不仅热爱,更要实事求是的评价,还要为中医谋求出路,这才是爱的深沉啊!中医的出路在哪里呢?我认为,首先要回归文化,在武侠小说和电视剧里大有用武之地,而且,应该积极申请世界文化遗产。韩国的《东医宝鉴》申遗了。《东医宝鉴》能和我们相比吗?我们至少可以拿出十本《东医宝鉴》来。目前只申遗成功针灸,路漫漫其修远啊,革命尚未成功,中医仍需努力!其次,中医应该回归民间,退出国家医疗体系。这方面日本做的最早最好,在明治维新时,日本就废了皇汉医学,让其退归民间,日本现代化和现代医学的发达是始于废中医的。第三,前两条暂时还很难做到,最起码应该做到中西医分家,而不是结合。这一对是不可能结合起来的,就像植物逆境生物学和山海经,怎么结合嘛?应该向韩国、新加坡、台湾、香港等国家地区学习,中西医严格分开执业,最低要求,一定要严禁西医开中药。道理很简单,中国的西医象棒棒医生这样懂中医的可以说万中无一,我都不敢开中药,那些大量开中成药中药注射剂的医生们,他们懂性味归经、君臣佐使、升降沉浮、十八畏十九反、七情和合吗?更难的是,他们懂辨证施治吗?知道辨证有几大派系各有何特点吗?绝大多数人不会知道。一定要拒绝西医开中药,这是我演讲最后给各位的一个建议。
今天早晨起床,在专家公寓周围散步,浓雾掩映,鸟鸣幽幽,写了一首打油诗,诗曰:雾迷林愈静,鸟鸣园更幽。为赏植物逆,不辞晨山游。谨以此心情和大家分享。再次感谢各位老师的耐心聆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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