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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感的一天》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并不是一切事物都那么美好,例如这个的周末上午正义感又看见一辆银灰色的雪佛莱因为被挡车器挡住,硬生生从旁边的刚刚要发嫩芽的草地上轧了过去,说“又”,是因为不止一次看见这样的“牛车”。正义感顿时来精神了——它总是说来就来,正义感抛弃了要去超市乱溜达的计划,飞奔着回家上网,要赶在第一时间在小区论坛上贴帖子揭露这些人的丑恶行径。
电脑终究不是人脑,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是它经常犯病,比如在正义感来了的时候,它的速度突然变慢了,正义感越催促,它就越慢。对于没有血肉灵性的东西,正义感也只能等待。在漫长等待的过程中,正义感东瞧西望,又发现了一些小问题,比如楼上的邻居今天又在骂小孩儿了,原因是小孩儿不小心倒了一地的水。既然是不小心,嘱咐孩子下回小心也就是了,为啥非要把孩子骂哭呢?养孩子是用来骂的吗?!正义感发现,越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骂孩子越骂得厉害,可是对于骂孩子这事儿,正义感沮丧地发现,自个儿起不了任何作用。同时,作为发现新问题的副产品,正义感认为,小区房子的隔音太差啦——到处都是这些不负责任的人和事儿耗费着正义感的生命。
电脑速度慢慢恢复了正常,变矮了个子的正义感想或许可以更极端一点儿,在肇事车辆附近贴一张“请某某车主们注意公德不要碾轧草地”的公告——公告?还是大字报?那有什么区别,三十年后的轮回,正义感又犹豫了。
走出楼门,正义感想再去看看那辆雪佛莱,却被耳朵揪着去了别的地方,那里胡大姐正声泪俱下地控诉某些不道德的外地人士,养了猫又不负责任,大年三十把猫扔出来,若不是她及时发现,猫早冻死了。胡大姐的嗓音虽然尖利不讨人喜欢,但是猫儿终究还是可爱并且无辜的。人群中其实也有不同的声音,它们被正义感偷偷捕捉到,它们认为,猫啦狗啦兔子啦小鸡啦,都不重要,只有人类最重要,尤其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尤为重要。
这就是正义感的一天,斗争了一天的正义感,每天都斗争着的正义感,它客观而且理性,它说沉默的大多数要不得,谴责还是要的,谴责的声音将会像一台老式录音机那样平静地记录下曾经发生的一切,当未来某一时刻(这个时刻迟早会到来)需要它们时再把它们调出来。正义感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种声音是无意义的,包括婴儿的呼噜声和老太太的咀嚼声。也许它就是那样的一种声音吧,代表发出声音的个体还活着,并且曾经生机勃勃地活过。
电脑也变得有力气了,不再嗡嗡作响,它忠实记录下这一天里所发生的一切,把它们平放在抽屉的最上层,然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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