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
整整一个夏天她都没被蚊子咬,偏偏入了秋蚊子倒和她作起对来,专挑她特别累的时候来骚扰她。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起床开灯打蚊子了,白墙上零星有几个刚才拍死的蚊子尸体,每次开灯她都要打死一只蚊子才肯罢休,实指望这就是最后一只蚊子了,然而睡下不久,嗡嗡声又由远及近像敌军轰炸机似的袭来,她闭着眼在空中乱拍乱抓,那声音又幻化成羽毛球飞舞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她梦见重新回到了白天,重新回到了球场,仍是由Y先生陪她打双打,她只管着前场,Y先生独自一人在后场来回跑动接球。然而前场她也护不好,时常漏球,每次因为她而失掉一分,她都觉得特别不好意思,Y先生也不得不因此拼搏得更厉害些。
对手当然看出她是一个薄弱环节,就更加吊前场小球来攻击她,她是完全没有攻击能力的,可是凭着天生的感觉,她又总能把那些小球回过去,也许回的七扭八歪毫无力道。很多球就这样被下意识地打了回去,对手渐渐的不吊小球了。
发球的时候她偶尔也会紧张,她已经专门练过几个星期发球了,那时候,对手扣她的发球总是扣得又狠又准,Y先生总说:“没关系,随便发,只要发过去就行。”然而她的脸还是红了。她开始慢慢能控制发球的高度了,进展十分缓慢,她怀疑球友们都没有注意到。除了Y先生,没有人说她进步了,他们看她的目光总带着一些不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由于Y先生的原因。
有一回他们热议一个专门攀高枝的球友,说那个球友总是喜欢贴在领导的身边打球。她当然知道Y先生也属于他们口中的领导之一。起初她心无旁骛地加入了这个球队,只想锻炼身体,打了一阵子才发现,原来打球的人都有自己的球伴,女伴和男伴各一个。而她一直没有合适的女伴,曾经有一个男伴,在Y先生时常邀约她之后,那个男伴也成了别人的男伴。她于是显得很被动,如果有人邀请她打球,她就打;如果没有人邀请,她就在球场边坐着看别人打,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梦里的球比白天球场上的球还要难打,她想跑过去接球,可是腿软绵绵的移动缓慢,眼看着球慢慢落了地。Y先生总说“没关系”,对手总是似笑非笑。
很多年前她曾经被一个男孩儿带到一个小型地下赌场,在一旁看着他们输赢,男孩儿赢了很多,接电话时让她替她出牌,说“没关系,随便出。”她一张张点着牌看,后面站过来一个牌友的女友,盯着她的牌,她以为是来帮她的,还问“出这张?”女孩儿却一脸冷漠,说:“这我不能说。”于是她随便挑了一张牌打出去,把牌打出去的一瞬间,耳边响起了女孩儿的拍手声:“我眼见着她专挑了这张点炮的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打球的对手一模一样。
恍惚中,她觉得痒,猛拍了一下脖子,黏黏的,连忙打开灯坐起身来看,一小滴红色的血和稀烂的蚊子尸体——这一定是最后一只蚊子。 2015年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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