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张洁对于燕婉的态度变得反复无常起来，或许他对于燕婉的喜爱本来就反复无常。燕婉仍是和平常一样工作，不多说话，到了下班时间就按时走人。

    早春的北京，乍暖还寒，傍晚时候坐公交车还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儿，在车站排队等车等得太久了，燕婉就不由自主回忆起天天被张洁送的那些日子——可是自己坐车也完全可以，在车上被挤得东倒西歪的人很多很多。

    一个周五的下午，张洁路过燕婉办公桌时停顿了一下，用压低的嗓音说：“下班等我。”他甚至都没看于燕婉一眼，就那么走过去了。这算什么？一个通知还是一个命令？！一整个下午，于燕婉都在暗自纠结下班后要不要等张洁，就她的自尊心而言，当然选择拔脚走人，可是另一个客观的自己却在说，别感情用事，也许张洁找她真有什么事儿呢，并且如果燕婉走了，倒仿佛坐实了她一直是在赌气——赌气，难道不是在意的另一种方式吗。

    那么还是等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下午显得特别漫长，燕婉几次起身给自个儿冲了一杯杯咖啡，速溶咖啡的廉价香味在办公室里弥漫，让人有一种迷茫的怅惘。一个销售抻着鼻子闻了闻，说：“好香。”然后就找燕婉要了一袋咖啡去冲，另一个销售见了，也来要，一时间，大家都集中在饮水机旁等着冲咖啡，竟然小小的骚乱了一阵。其间有销售员跑到张洁跟前，问：“张总要不要冲杯咖啡？”于燕婉低头敲着键盘，注意力却没在电脑上。没听见张洁答话，销售员自个儿去饮水机前冲咖啡了。

    下班时间，同事们一个个离开了，有人问于燕婉怎么还不走，当然也许只是随口问问，可是燕婉回答得不那么自然，她把这问题真当成一个问题了。有时候她想，一定是她太认真的缘故，她对什么事儿都那么认真，曾经有人对她说过，男人不喜欢那么认真的女人，或者说，男人对那种女人其实是有点儿害怕的。燕婉想作出不在乎的样子，不知道她自个儿表演得如何，那时候她还太年轻，太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以至于不能够客观公正地看待身边的人，不明白他们这样或那样对待她的真实原因。

    张洁穿好外衣后，走到燕婉身边，轻轻说：“走吧。”

    晚风稍稍有点儿凉意，张洁不说话，于燕婉在身后跟着他，就那样一直在路边走着，两个人心里各自想着心事儿，直到路过一家咖啡店，张洁首先走了进去，然后俩个人面对面坐下，就像什么很正式的会谈一样。张洁自作主张地要了两杯咖啡，然后，等到咖啡端上桌，服务员离开，确保不会再有人打搅他们后，张洁看着于燕婉说：“我想知道，如果咱俩结婚，你愿意不愿意？”说实话，那一刻于燕婉很难用语言描述她的心情，所以张洁接着说：“你不用马上回答我。”

    又经历了一段自己坐公交车回家的过程。有一天不知怎么的，午饭时大家谈论起婚姻，张洁突然说：“没人能比妈妈照顾自己照顾得更好了。”之后便不再说话。

    2015年10月13日wa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