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个星期都是雾霾天，马丽在把地板擦得亮堂堂之后，只能看到木地板上映出的灰灰的天空，于是她开始回忆那些曾经的蓝天，回忆越来越遥远，一直到大学刚毕业的那几年……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歌词里这样唱，反正那时候谁其实也没工夫注意天，它说很蓝就很蓝吧，现实不如意，总得让回忆美好点儿吧。那时候正流行看外文原版片，马丽经常和同学去北京图书馆看片子，每周一次。印象中第一部片子就是《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那是一个周二的下午，马丽还特意跟领导请了一会儿假，说是去学习英语，那时候的领导似乎对员工出去学习都十分支持，头也没抬就同意了。

    和同学约定在北图大门口见面。马丽从中关村坐了两站公交车，提前十分钟到了。那是春末夏初的一天，马丽高高地梳着一条马尾巴辫，上身穿了一件蓝色套头衫，腿上套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却是一双黑色皮鞋——那会儿穿运动鞋的人没有如今这么多。像学生时代一样，马丽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书包，耳朵里塞着耳机听音乐——耳机的另一头是一部小小的黑色walkman，如今都换成了各色手机。

    马丽站在北图宽阔的大门口，东张西望着。平常一闪即逝的十分钟，在等人的时候则显得无比漫长，偶尔有那么一两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回头来看她，或者在骑过她身边时来一声口哨，马丽低下头，午后的阳光照在头发上有点儿发烫，她那时候并不曾意识到这就是之后她无数次回忆过的青春。

    大约十分钟之后，同学小跑着赶来，头上微微有汗。两个人相视一笑，快速朝着北图北边的小放映厅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马丽走进北图的大门，都会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也许是这里的建筑风格，也许是因为这里肃穆的气氛和稀少的人流。

    放映厅里照例稀稀拉拉没坐太多的人，影片开始放映时，偶尔会听到有人窃窃私语，那多是在给同伴翻译对白。马丽的英语水平极其一般，基本上就是靠屏幕上人物的表情和动作猜发生了什么，《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就是这么猜着看下来的，她只记得片子里展示出的19世纪英国上层社会的那些美好服饰，那些美好的建筑，那些美好的家具和那些看上去那么悠闲的生活，以及外国影片中散发出来的特有的气息，那是一种来自异域的浪漫气息，马丽至今都能回忆起来。因为在第二年的观影过程中，陪伴她的不再是她的同学，而是一位她当时的追求者，他陪着她看了好几部英文原版片，其中有十分感人的《爱情故事》——那片子里的主题曲到现在马丽还会弹。但这位追求者显然对影片，或许是对英文不感兴趣，整部影片放映时，他都捏着马丽的手，从下到上。马丽试图让他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但是那位热烈的追求者难得能找到这么一个人少又漆黑的场合，所以坚持着不愿放弃。

    当然，这位追求者后来被埋葬在马丽的小日记本里，年复一年地压在抽屉的最低层，终年不见阳光——这在现在倒也许是件好事儿，见不到阳光，自然也见不到雾霾。

    2015年1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