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伟业及发展的思考
父亲的伟业 父亲一生干成了两件一直引以为豪的伟业,一是养大了两个儿子,二是创下了一个曾经让他傲视乡里的伟业。这里重点介绍一下他位于村里的伟业:一个巨大的四合院,门前两三亩鱼塘,房后四五亩柑桔林。 父亲的完成的最大伟业就是建造成的四合院。记忆中爷爷遗留下的房子也是一座四合院,土坯草房,记得小时候房间内墙的一侧贴着沙家浜的拳头铁链画,另一侧有一条大裂缝,拳头可伸入,用木棍顶着以防坍塌;下大雨的时候,经常在蚊帐上面搭一幅薄膜,然后就是往各个房间放盆盆钵体的东西接屋顶漏下的水。为了防止雨滴下溅出盆外将泥土地弄得一片泥泞,在房屋中,接水盆还被放置于一个高凳之上,地面颇不平,显得很不稳固,滴滴嗒嗒的水声中,父亲说这一装置可以预测地震,让幼小的我甚是深信不疑。屋子虽破,感觉一直比较温暖,也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记忆深刻的是在昏黄的灯光中,我躺在温暖的床上,母亲坐在床前的踏踏板上缝制鞋底的场景,在我的孩子出生之后,我曾经写过一首《多年未牵她的手》的小诗,就是描述这个场景的。父亲最初的计划并不是建成四合院的,在我们上小学之时,他开始动工拆除旧房重建,我对建设房屋的过程记忆并不深刻,只是记得门前稻田里做出土砖,房后从一两人高的山体上挖出屋基,建设过程似乎很是快捷简单,但多年以后从母亲口中得知其实当年在用工方面由于与同村一家发生冲突也是颇费周折的。建设四合院的另一半是在我上中学之后才决定实施的,那时读书,似乎就没梦想过考大学,作为父亲的小儿子,我的成绩并不优秀,并没有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经常捧回鲜红的奖状。因此,为了两个儿子在日后分割家产时能尽量拥有宽敞的住房,父亲决心再一次建造房屋。决策也是艰难的,为了避免日后两兄弟同一屋檐下发生争吵,父亲差点就把房屋建造在了相隔较远的两地,后来在亲戚的劝说中放弃这一计划。中学时代的记忆就被这座庞大的固定资产的建设过程所填满,建造出四合院的框架才是第一步,那只是墙和屋顶,后续年月中,门窗安装、地面石灰混浇水泥打磨、墙面沟缝与刷白、电力设施安装、水井及沼气池挖掘等等,每一年的收入完成一项建设任务。那时的这座四合院,已是全村近两百户村民中最大的房产,成为我们自豪的资本,但很快,年青人兴起了建设砖房的潮流,土砖砌成的四合院已显得有点落伍。那时,父亲还曾雄心勃勃地还想将土坯房子墙壁换成砖房,但因大家的强烈反对而作罢。 父亲的另一片基业是屋后的四五亩柑桔林与门前的两三亩鱼塘。这片林地的建设有受我一个初中同学影响的原因,同学家离我家不远,他家的脐橙在90年左右就能卖到两块多钱一斤,诱惑不小,因为担心缺乏栽种技术的原因,父亲犹豫着拖了两年才开始发展。他是一个小学肄业生,但善于思考,认准了就是干。他又是个倔强的人,记得在柑桔林建设中,父亲决定要先挖壕沟-一条长与地齐,宽深达1米的沟,然后再填入稻壳秸杆农家厩肥等,最后再填土种桔苗,父亲说这样种的柑桔土层深厚,后劲足。哥那时已肄业,年少,也是图省事,反对这一作法,他在挖了一条沟后最终受不了这庞大的工程出门打工去了。那时的打工还有点显得“不务正业”,只是混日子挣点零花钱。父亲硬是独自一人完成了房屋后果园建设,那时的果园对当地的农民充满了诱惑,也确实能带来丰硕的收入。后来,这片果园在开荒垦地中不断扩大,最终达到四五亩的规模。这片果园给我感觉最大的缺陷就是品种过于单一,我曾力劝他在脐橙之外,保留原来的锦橙、红桔,发展一些蜜桔,甚至枇杷,多元化发展。但他是个一有想法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人,觉得规模不大,要做就做专一。从消费者角度来说,我是对的,从生产者角度他确实是对的。他在经营果园的过程中修炼成了土专家,邻舍修枝嫁接都要请他去帮忙,他乐于提供这些无偿的帮助,似乎生命最大的价值就在如此。 门前两三亩鱼塘建设,也是颇费周折。丘陵区水田并不都易于建造鱼池的,一场大雨就可让鱼儿随水流逃走,让田埂岌岌可危。这两三亩鱼池由三个稻田串联而成。在上方一侧,用浩大的人力工程挖出一带深水区供鱼儿在干旱时避难,在稻田的一侧挖出一条过水沟,田埂重新堆筑,鱼塘四周用预制的水泥挡板铺砌防渗漏。最初鱼塘还肩负着养鱼与种稻谷的双重任务,后来为了防止干旱天气对鱼儿的影响,改建成了专业性的蓄水鱼池。 这些设施曾一度被家乡人誉为可以产生财富的源泉,在我的中学时代,村邻四舍无限羡慕中觉得仅凭我父亲创下的三大基业:柑桔林、四合院、大鱼塘,我们两兄弟就可确保衣食无忧,父亲也认为他已奠定了子孙生存发展之本,的确,我哥在许多人的艳羡中,经历足以“两桌人”的相亲马拉松之后才成家。而父亲长期的专研性的工作让他自己修炼成了一个技术专家,他一直深信他的果子质量是全村第一,并时不时地聊下他的“种柑经”,言语中常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自豪。 我最终却出人意料地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最终没能继续开创这片伟业。在我升入大学之后,父亲的创业计划开始衰退。而在年轻人迎来打工潮,随之带来农村巨大变化之后,父亲的基业也在逐渐走向衰败。土砖砌成的四合院在风雨侵蚀下多处已呈现危情,哥用打工挣的钱搬出并在房屋与水田相隔处新建了宽敞的砖混房,拆除了的其中一半显得十分寒酸,后来又用红砖搭建重新还原了四合院,继续外出打工。父亲经营的脐橙产量年年扩大,价格却节节走低,养鱼也是,饲料成本、增氧设备成本高昂,风险巨大,种地利润日渐微薄。岂止父亲的基业,整个农村农业都已显得萧条凋敝,留守的都是老弱病残。我曾力劝他脱离农业过程中,过激地数落他完全不计算他自己在果园里的劳力投入,而他却觉得这是农民的本分,不应该再计算入成本。在收获果子的季节,村邻起初还相互帮忙。后来,老一代体力衰退,摘果、装袋等各环节离开年青人俨然已不行,农村劳动力开始很缺乏,一切均需要按件付工钱。父亲变得更加沉默不语,他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人,前两年还会在话语中流露出一种技术上的自豪感逐渐不再。他曾到我工作的城市呆了两个月,每天保持早早起床的习惯,开始打扫整个屋子,在他的劳作下,家里没有卫生死角,然后就是寂寞发呆,一段时间后,他始终牵挂着他亲手创建的基业,那是他坚信他能够自力更生的资本,也曾让他付出无数心血,又回去了农村,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披星戴月,日出已作,日落不息,在柑桔林里、在鱼塘边、在年轻人不愿意耕种的土地上忙乎,在忙乎中日渐衰老,在衰老中更加沉默。
(此文由老铁哥在2015-12-27 12:44:2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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