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仁心>
从小我就对医院又敬又爱,敬的当然是那里面的护士小姐,大夫们往往倒不怎么可怕——只要不是看牙,顶多是用冰凉的听诊器在你前胸后背一通听,让你不停的呼气吸气,这事儿平时你常干,可是有人这么在意你的一呼一吸,那就只有在医院里了。护士小姐可就不那么温柔了,至少我小时候没碰到过温柔的护士,基本都是拿起针来就扎的年轻小姐们,一张脸上只露着大而冷漠的一对眼睛。
可是为什么又对医院怀着爱意呢?小时候只要是发烧,不管多晚,父母总是急急忙忙领着我到医院里,大夫让张开嘴巴“啊”一阵,再东听听西听听,就说是上感,问题不大,多喝水多休息就行了。“问题不大”这个诊断一下,先不说父母如何松了一口气,就连我自个儿也觉得不那么烧了,闻着医院里来苏水的味道,想着明天又可以休息一天不用上学,幸福感就一阵阵袭来。
医院对于我有一种天然的威严,你就是呆在那里不看病,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穿梭的大夫护士,心里也会慢慢升起一种敬畏感。
长大后,这种敬畏感反倒减少了,去北戴河疗养的人群里有一个长着大眼睛娃娃脸的年轻女孩儿,每次游泳都游到极深的海里,非要大家五次三番的大喊着才叫得回来。后来听说这女孩儿是个大夫,极喜欢唱歌,吃饭时总给我们唱李谷一版的《难忘今宵》,并且给每个人都发一盘录有她唱歌的磁带。请客的人看着时常脱离大部队,独自在海边溜达的女孩儿,数次严肃地嘱咐我们多看着点儿女孩儿,多关心她,说她因为在医院里每日生死之事见得多了,对于自个儿的命也不那么看重,总想自杀。“她需要关怀,你们要多爱护她呀。”请客的人目光湿润地望着女孩儿远远的身影。
我曾经在某外科植入物公司呆过一段时间,销售经理是原来三院的外科大夫,喜欢讲笑话,也常说起做手术时的趣事儿。有一次做手术时,他的笑话讲得太笑人,手术刀颤了一下——这一下,这哥们高位截瘫了。大家听了都笑了好久,当然也笑这哥们的倒霉,那种笑法,就像听了大夫在刚缝合好伤口的患者面前说:“咦?我的手术刀呢?”这种笑话一样。
那时候每每过年过节时,都要给大夫们送礼金,在我一个月只有一千五百块工资的时候,某医院院长提出他女儿出国的费用由我们公司负责报销,我记得是一万多美金。我们公司的金属股骨头进价是四、五百元,等卖到患者手里就是七八千元了,所以也不很在乎这些支出,当然财务经理照例要咬着牙根儿恨一回——所有公司里的财务经理们都是一样,有款项支出时她们永远比谁都恨,那副恨的模样甚至超过了老板,务必让人疑心老板和她们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有一年碰到一个老朋友,说起北戴河的那个女大夫,如今已经漂洋过海去了美帝国,资助她出国的就是当年请客的那个男主人,男主人离婚后不久,也跟着去美国继续爱护女大夫去了。不知道在美国吃饭的时候,女人还会不会高唱《难忘今宵》。而我们的公司的销售经理,也举家移民去了加国,把中国的医术向国外输送是他一直向往的事儿,并且以他的聪明智慧,要想用英语在手术台上讲笑话不过是小事儿一桩。
2015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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