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会想到自个儿死了以后的事来，一想到这个的时候我就希望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因为灵魂能在肉体死亡后看到别人是如何对待他的。等到你的肉体死了，你才知道那个你以为很爱你的人是不是真的很爱你，你以为那个不爱你的人是不是真的不爱你。话说回来，其实知道不知道在你死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想知道某个答案是因为疑惑好奇或者只是要验证之前自己的想法——假如自己的想法正确，那似乎证明了自己；反之，会让人产生一些沮丧的不良想法。这事儿某种程度上和赌博很像。

    我和那个男人聊天时，他正规规矩矩坐在大堂里的一把椅子上，很神秘地低声对我说：“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这大概让他觉得很压抑，“什么坏事儿都别想干！”他的眼睛里全是无法言说的绝望，眼角还有几条鱼尾纹。我喜欢表演，喜欢站在探照灯下，但是面对监控器就两样了，我抬头望向屋顶那些黑乎乎的难看的家伙，怀疑有没有人会认真负责地一直盯在那儿看，他们会看到我的表情吗？！乘坐电梯时，正要挖鼻孔，突然想到有监控，于是只得浪费一张纸巾；在超市购物时，突然看见摄像头，赶紧把嘴角牵一牵，以免留下一副可怕的愁容——万一以后成了名人，谁能保证这些东西不会成为他们要挟我的工具。

    无常是常。这和没有逻辑其实也是一种逻辑一样狗屁不通。所以我喜欢没有逻辑的人，跟没有逻辑的人在一起常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快感，因为你推断不出他下一句话会是什么，这就像读一个高深晦涩的悬疑故事，就算你把脑袋想死机无数次，也想不到凶手原来就是有精神分裂的主人公，他用第一人称叙述的。

第一人称最害人。

    男人跷了一条腿在另一条上，然后抬头看看监控，一会儿他的同事就要来替他的班。那是一个比他热烈得多的人，他和各色人士聊天——只要人家愿意和他聊，他和送快递的说起来门口一家小餐馆的实惠。我有点儿困了，可是听见说食物，嘴里还能不由自主分泌出液体。楼上的人匆匆忙忙乘电梯下来，匆匆忙忙从大堂穿过，没人朝我们看一眼。我们像摆在大厅里的一张桌子，或者一把椅子，偶尔碍事的时候，经过的人会推一把，推的时候看都不看。

    不过死了的人都只能上天堂或地狱，并且究竟是能上天堂还是地狱不以你的职位和名声为准。当然遗憾的是没人说得清天堂和地狱什么样，一切都是猜测。死后的一切都只能靠猜。对于拿不准的东西有人会怕，有人会期待。但是死亡之后究竟有没有灵魂，早晚会知道，知道了却不能说出来，不能告诉世人，这是好大的一个遗憾。从古代到现在，有好几千年，死过无数人，他们试图告诉过活人什么吗？要是谁家的祖先告诉过，后人们怎么不口口相传呢？！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我喜欢生与死多过喜欢正在活着。就是这样。

    2016年3月14日  本文由王大猫饰演的王大猫撰写，与王大猫本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