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贴着玻璃窗，我看到街上有不少人挤挤挨挨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们步伐整齐，有一段时间完全阻碍了汽车的行走，面对着不断的鸣笛声，他们表情严肃整齐划一地举手示意，汽车们只得等待他们缓慢走过。等我吃完早饭出门的时候，这种情形还在持续，对于一个忙碌的人来说，最难办的就是消除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我尾随着大部队挤到队伍的最前沿，看到原来有一只黄澄澄的菠萝正在地上四处乱跑。四周围全是人的腿，不停地有人大声喊：“堵住它！截住它！”大皮鞋全部派上了用场，他们把想要逃出包围圈的菠萝重新踢了回来。

    真是的。

    这个世界总会发生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事情，约摸半个小时之后，我对这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运动终于感到厌烦，抬脚离开了。最近我总是对一些东西感到莫名的厌烦，这种说不清楚的不良情绪布满了我整个的大脑（假如我还有大脑的话），喝再多的心灵鸡汤也无济于事。等电梯的时候，站在我旁边的一个衣着时髦的女性不断地在擤鼻涕，她大概害怕使太大的劲会把鼻涕的飞沫溅到旁边人的身上，所以十分克制地有节制地小声地但是不停地用一张张的纸巾擦着鼻子，我看得出来，她的名牌包包里已经扔进了不少擦鼻涕纸，并且这些脏纸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他们就是这样激怒我的，一次次的挑战我的忍耐底线。我敢肯定，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达到自我厌恶的顶端。

    电梯把我带到高空，高空中也到处是雾霾，我倒希望有个能刺破这雾霾的探照灯，看一看雾霾底下的一张张脸上是什么表情。我敢打赌，里面的欢声笑语多过哭泣。

    中午我下楼去吃饭的时候，走过那条街，仍然看见围了很多人，老的一批人走了，又会围上来新的一批，大家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是看上去都很兴奋。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踢一只带腿的菠萝是如此有趣，而这么多人带着同样兴奋的表情，我也很久没有看到过了，他们合作起来的时候，竟然这么默契。看起来雾霾天一点儿也不会影响人们的兴致，当然我看到不少人都戴着口罩，但是掩饰不住的激动还是从他们的眼角眉梢上显露出来。雾霾对人这么有害，他们难道不知道吗？！真是的。我把口罩紧紧捂在鼻子上，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没有出门，工作一直到深夜才结束，这个时候，夜的凉意让雾霾显得清淡了些，我戴好口罩独自一人走到大街上。街道上已经一个人也看不见了，地上尘土飞扬，也许有一场喧嚣刚刚才离开。我看见那只可怜的长着腿的菠萝奄奄一息地躺在马路牙子边上，双腿蜷缩在一起，柏油马路把它原本黄彤彤的身体烤得泛焦，身上的刺也不知道被哪个人一根根拔去了。真是的。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伸脚踢了踢这只菠萝。

    2016年3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