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照例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我泡好一杯热茶，搓着手坐在了保安身边，这个时候门口开始川流不息地进人，他们一个个步伐稳健表情严肃，这是惯常的上班去的表情，似乎没人喜欢上班，要是他们的领导坐在门口看看就晓得了——不过也许领导也不喜欢上班，谁知道呢。新闻里天天有人说起自主创业的好，但是人们还是低着头拿着手机走进办公室里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小方格子，除了上厕所和吃饭时间，都在那里呆着，面对着电脑，一动不动，除非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

    今天就会有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不过在这之前，人们还是埋头穿过大厅去等电梯，偶尔在电梯门口聊几句天气交通或者电梯为什么这么慢什么的，除了吃饭，现在能用到嘴的地方不多了，比如说我们办公室吧，一共就四五个人，大家面对面坐着，可是每次发通知的时候都要通过QQ群，然后大家各自在群里回复，连头都不抬——咫尺天涯，说的就是这个事儿。

    不管怎么说吧，现在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坐好了，等着这件小意外发生。第一杯茶已经喝完了，茶叶明显淡了很多，续水的时候我发现保安有点儿打瞌睡，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昨天他值了一宿的夜班，今天又要上一整个白班，无非是想多挣些钱——一天工作二十四个小时，这个班怎么上？！我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有一个朋友正在微信里试图给我解释什么是引力波，他说到了广义相对论，十维空间和超弦理论什么的，还说人类的灵魂是超弦，我直接回复了四个字：“不明觉厉”，然后就把他屏蔽了。世界真是难懂，比世界还难懂的是人，他们总是要给你解释些什么，就好像你总有很多不明白似的——当然我的确有很多不明白，不过我不要别人给我解释，他们的解释都是他们的，从来也不是我的。

    瞌睡总是容易传染，当我和保安一起张大嘴巴打哈欠的时候，那件小意外发生了：有一个穿着条纹T恤的男人跑到门口，追上一个穿短裙的女人，劈手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哇哦。哇哦！你不在现场你简直就不能想像出这有多精彩，我不能跑回办公室去叫其他同事前来观看，因为剧情还在继续：穿短裙的女人大叫大嚷，踢飞了高跟鞋，拼死扯住T恤男的T恤，我拦住保安希望他不要太快过去干涉。这时候我听见楼板上有咚咚咚的跑步声，有一种类似地震的共振正在发生，大厦各个公司里的人从四面八方的房间里奔涌而来，顷刻间大堂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我站在前台的椅子上看着保安徒劳地维持着秩序，还隐约听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叫骂声。在我的左侧站着一个高高胖胖的年轻男子，他把食指点在自个儿的嘴唇上，凝视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我注意到他披着一条杂色的披肩，依我看，这必定是一条纯毛披肩。

    2016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