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原来的人都是两性人，自从上帝把人一劈为二，所有的这一半都去在世界上漫游着寻找那另一半了。爱情，就是渴求着失去了的那一半自己。巧玉是在第二任男友的引荐下认识的第三任男友。

    说也奇怪，第二任男友也是第一任男友介绍认识的，闺蜜开玩笑说巧玉像是一个接力棒，被一个又一个男人接力着传递下去。这笑话下流得让巧玉反胃。巧玉当然相信实际的情况完全不是这样，一切不过是巧合而已。

    巧玉刚刚工作的时候，在一家专卖门锁的展厅做文秘，公司人很少，长着一张油腻脸的胖老板对年轻的巧玉极和蔼，听说巧玉的男友要去隆福大厦推销皮鞋，就放巧玉半天假，让巧玉跟着一起去。

    在隆福大厦四层办公室里，巧玉正躲在男友身后不知该进还是退，偏偏那里一个姓杜的年轻负责人偏头看了巧玉一眼，问男友她是谁。男友撒谎说是公司新来的员工，业务还不熟，所以带她出来跑跑。杜经理于是要了巧玉的电话，同时笑着说：“以后让她自己来就行了。”

    杜经理就是巧玉的第三任男友杜善。两个人好了以后，杜善说他当时其实看出来那个人是巧玉的男朋友，可是偏偏他也喜欢上了巧玉，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要巧玉的电话。每次巧玉听到这话，心里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惶恐。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夸过她的相貌，独自对着镜子顾盼时，也总是嫌鼻子生得太大太蠢，让整张脸看上去不够精致优雅。可是杜善总是爱盯着她的脸瞧，瞧得巧玉浑身冒汗。和杜善在一起时，巧玉总是没来由地冒汗。

    杜善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北京人，家境优越，工作是父亲托关系安插的，用杜善的话说，也不过是让他先找个机会历练一下，过两年再重新安排。刚认识时，杜善常让一个和他一样年轻的男孩儿当司机，开着一辆小车带着巧玉四处去玩。杜善有时会故意呵斥那年轻男孩儿几句，似乎是为了在巧玉面前显示什么，可是每当这种时候，巧玉的心里都会涌起一股难言的悲愤。巧玉的父亲是一名大厂子里的司机，经常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叫走，去饭店去火车站去机场接领导。这种不满当然只能烂在肚子里，但它让巧玉对杜善凑过来的嘴会突然嫌恶。

    春天的时候，巧玉的脸上起了一小片湿疹，她从医院开了一些涂抹的药。杜善有一次正亲她脸时，忽然觉得嘴里味道不对，一连吐了几口，问巧玉，巧玉红着脸说是药膏。杜善皱着眉说：“什么药这样苦。”

    又过了两天，杜善和巧玉一起去听音乐会，杜善穿着一件半长的黑风衣，立着领子，在音乐厅门口巧玉就已经发现有不少女生偷眼看杜善，杜善好像也知道，他用手拉着巧玉，走得风风火火。音乐会的时间太长了，杜善睡了两觉还没有完，于是巧玉又被他风风火火拉出了音乐厅。他说昨晚打了一宿牌。

    巧玉和杜善去参加过一次牌局，赌注很大，巧玉大气也不敢出。赢了钱出来，他们一同去买衣服吃美食，杜善说起他的妈妈，说他妈妈如何漂亮如何温柔如何贤惠，不管他爸爸在外面怎么玩，还是安静地在家里等他。所以他爸爸对他妈妈也特别好。

    巧玉刚刚学会photoshop时，把自己和杜善的照片拼成了一张脸，一半是自己，一半是杜善，可是鼻子那里怎么也衔接不上。胖老板站在巧玉身后边看边笑。

    第二任男友有一次找到巧玉，让巧玉帮忙跟杜善说说皮鞋进场的事儿。巧玉犹豫了半天，还是找机会跟杜善开了口，杜善像惯常那样笑着一把搂过巧玉来亲，说：“傻姑娘，这种事儿你就不要管了。”

    冬天的时候，有一天很晚，杜善红着眼找到她，向她借钱。巧玉知道他拿钱去干嘛，也还是给了。之后杜善双倍把钱还给了巧玉。不久，杜善收到巧玉的一封信，里面有一张杜善的照片。

    杜善不是纠缠的人。很快，巧玉也收到了杜善的回信，里面除了有一张巧玉的照片外，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我再也不能吃药了。巧玉盯着自己的照片大哭了一场。第二年的春节，嫁给了门锁公司的胖老板。

    2016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