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是一位已经有二十多年驾龄的老司机了，典型的碎嘴子，有一次一个女乘客没及时刷卡，他巴拉巴拉说起来没完，那位女士彼时正被夹在门缝与门之间动弹不得，等到大刘说第四或五遍时，终于忍不住伸出嘴巴说：“师傅您别说了我肯定刷，您看这会儿我动得了吗？！”早高峰的时候，时常有乘客嫌车来得慢，大刘说：“每四分钟发一趟车，一共五十多辆车呢，车不来，那是都堵路上了，您瞅着吧，一会儿一来来一串儿，那怎么办哪，要不叫早高峰呢。您着急，我比您还着急呢，我每天跑八圈，早跑完早回家。”到了下一站，果然已经有一辆车超过他开到前面去了，可是在下面排队的乘客不明就里，以为后面的一辆车一定更空，都冲着大刘的车扑来。大刘不开车门对着车外大喊：“上前边的车，前边车空！上前边车！”末了还得找补一句：“前边车这么空看不见吗！傻。”

    有时候看着车里的人相互挤似乎还是一种乐趣，曾经有一位衣装笔挺的男士嫌一位女士挤了他，女士先没说话，男士说了几遍之后，女士忍不住开口了：“挤着您了您就稍微忍着点儿，马上就到了，女的生孩子都不哇啦哇啦叫，您一个大老爷们被挤一下瞎叫唤什么！”说得一车男的汗颜，女的暗笑。这之后的几天里，大刘总是想起这句话，时不常跟身边的乘客说起来：“千万别跟女的斗嘴，斗不过！您家里是您厉害还是您媳妇厉害？！……这不结了吗！”

    去年大刘加了微信，开车时没时间看，看到旁边的乘客看手机，大刘边开车边说：“念念，有什么新闻。”那人正看女友给自己的悄悄话，不由得红了脸，忙翻转到另外一篇，说有一个什么公司的前董事长被猴踢下的石头砸死了。大刘说：“这倒是个新鲜事儿。不知道您信不信因果啊，反正我信，所以说啊，人得给自个儿积德，千万别干恶事儿。现在肉我都少吃了我跟您说。”

    说到肉，大刘跑完这一圈上完厕所后赶忙给媳妇儿打了个电话，让她把羊排从冰箱里拿出来化冻：“你拿出大的那块就够了啊，小的先别拿。你把肉放在厨房的荫凉地儿啊，别搁太阳底下晒着。我一会儿回不来，还三圈呢。你甭管，只要把肉拿出来就忙你的去吧。”他媳妇儿没什么可忙的，因为身体不好，很早就内退了，如今孩子也大了，除了买菜做饭，每日里并没有什么事儿干，可是大刘似乎总怕累着她，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来，天气变化的时候，还要专门打电话提醒媳妇儿增减衣服。操不完的心，用大刘的话说，不管这世界怎么变化，老百姓的日子还是那样，每天早晚有挤不完的人，大刘想不通的是，既然大家都有钱都买车了，怎么还这么多人挤公交呢？！——路上的私家车倒是多了不少，开车的都是小年轻儿，挤公交的岁数倒越来越大。大刘想起儿子上个月说起要买车的事儿就一肚子气，自个儿钱没挣下俩，可却知道享受呢——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有点儿跟不上时代了。

    2016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