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大街小巷正在放《水手》，万依最不喜欢这首歌，不明白为什么会流行起来，可是她喜欢郑智化的另几首歌，比如《麻花辫子》，比如《烟花江畔》，还有《别哭，我最爱的人》。她有一只黑色的爱华Walkman，反复放这几首曲子，上、下班路上听。这一阵子听得少了，因为志刚总跟她在一起，他有一只银色的Walkman，里面录了一些他喜欢的歌曲，在家里他就用录音机放，在路上他就分一只耳机给万依。通常下班后已经很晚了，志刚就带她去家附近的饭馆吃饭，他说要跟她把这里的饭馆都吃遍。

    志刚对她好得有点儿过分。当时万依心里并不明白，只是觉得每天的场景都在更换，不同的人物，不同的角色，让她感觉到一些新鲜。上班的地点坐公交车不方便，打车又太贵，所以每天志刚都骑自行车带着她，两个人一前一后共用一个Walkman，什么《潇洒走一回》啦，《偏偏喜欢你》啦，都是那时候听的，这些曲子机械地进入到万依的耳朵里，又从另一只耳朵溜走。

    想不出该去哪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去虎坊桥西头的一家小饭馆，那里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北京男人，脸总刮得很干净，衣服也穿得挺括。志刚曾对万依说：“其实开这样一家小店也挺好。夫妻俩。每天在一起。累了就歇业出去旅游。”万依听了也有些向往，可是她发现故事的男主人公不是志刚。小饭馆的老板没有老板娘，之前曾有一个泼辣漂亮的年轻女孩儿总来帮着买菜，这一阵子不常来了，老板一个人阴着脸在柜台里闷头算账。志刚对万依说：“别担心，他这种人闲不住的。”万依才不担心呢。果然没几天，小老板就和一个女服务员好上了，两个人对坐在桌子前择菜，低声说些笑话。女服务员笑得花枝乱颤。志刚很得意：“你看我说怎么样？！”万依冷眼看着，突然觉得心里不舒服。志刚给万依也倒了一些啤酒，鼓励她喝下去，鼓励她说一些脏话，然后问：“舒服了吧。”万依把酒喝干，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发现啤酒没有以前那么难喝了，只是喝完之后感觉更清醒了，她问志刚：“你是不是傻X，对我这么好。”志刚笑着说：“我可不就是傻X吗！”俩人于是笑得前仰后合，小老板和女服务员的目光都斜射过来。

    这一天还是来了，万依正坐在沙发里看书，录音机里放的是成龙的《男人当自强》，她的呼机响了，在凛冽的空气中一震。志刚正在拖地擦桌子，他看了万依一眼，抢先去拿呼机，然后，面色阴沉地扔回给万依。

    呼机不停地响。

    万依拿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志刚开始擦杯子，“啪”，有一只玻璃杯被捏碎了。万依不知道为什么想笑，这样的戏剧化让她感觉不真实。万依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志刚对她张开双臂，说：“再抱一下吧。”被那双强壮的胳膊搂住的时候，万依涕泪横流。志刚摸着她头发说：“傻姑娘别哭。”——后来志刚曾给万依打过一次电话，说那家饭馆的小老板和女服员吹了，和辣妹复合了。

    2016年4月26日瑛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