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无聊》
从前我们在一起时总觉得无聊,围在一起打牌或者胡说八道的时候感觉好过一些,可是各自回家之后,那种无聊的感觉就像有一只菜青虫在一点一点咬白菜叶子似的咬你的心,所以我们尽量拖延分手的时间。我们就沿着马路在街边游荡,看看新上市的水果,抓一把樱桃在手里凑近鼻子去闻,卖樱桃的小贩喊:“快放手!”“哗啦”一下,我们松开手,让连着枝的小樱桃从手指缝里滑下去。走出一条街之后,我们面对面张开握着的手,我的手里还留着两只没有漏下去的小樱桃,我们笑起来。
有时候恶作剧会过分一些,比如经过巷子里的小超市时,顺手就抄一瓶汽水走,边走边喝。等到路过下一个小超市时,便把那空汽水瓶子放下。看超市的大妈说:“给你五毛钱押金。”我们摆摆手,大妈很诧异地把五毛钱重新收到她破旧的钱包里,回屋看《芈月传》去了。我们笑出了眼泪,眼泪就在脸上挂着,我们也不用手去抹,因为眼泪总是会越抹越多。明明到了分手的时候了,大家心里都有一种决绝,相约走到下一条街就各自回家。下一条街口有一个修自行车的,常年都有一个穿着满是油渍的长围裙男人蹲在那里,手摸自行车的链条,一下一下往下拽,眼睛盯着慢慢转动的车轮。我们站在他旁边边磕瓜子边看着他修车,这样消磨过好几个下午。天暗下来。手里的瓜子磕完了。我们相互间看也不看一眼,就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了。这条路很长,我把帽子兜到脸上,重新背起书包。
家里的饭菜扑鼻的香,父母看到我回家就开心地说:“快洗手吃饭啦。”他们的热情感染了我,我咧嘴笑着去放书包,去洗手,把皂液揉出很多泡,细细地清洗。吃饭的时候妈妈只顾着让我多吃菜,告诉我这是新下来的菠菜,很新鲜。我想像着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羊,在草原上低头吃草。
吃完饭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学习了。我慢吞吞地把化学卷子从书包里拿出来,那里被老师划了若干个红叉。化学老师是一个更年期妇女,她总是说:“我不惹事,可是我也不怕事。”要是我因为忘带作业而交不上来,她就眯着眼不错眼珠地看着我,这是她的法宝,于是我就撒谎说我没做作业。这是惟一能让她满意的答案。她会喘一口气放下心来说:“下次注意。”要是有成绩好的同学因为没做作业而说忘带啦,她就笑嘻嘻地点着那个同学的额头说:“吃饭你怎么不忘呢?!”然后挥一挥手,把几乎要笑出来的那个同学挥回到他的座位上去。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惧怕更年期,因为更年期会让一个人的智商大幅降低。
冬天的黑夜总是那么漫长,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去,在冷风里站着不动,想像着第二天一早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被冻死在街头。然后大家会痛哭流涕,他们会怀念我整整一个星期,也许更长。之后,一切就都恢复如常了。
2016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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