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2
万依在二十岁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顶美的,及至见了彭彭,才知道天外有天这话是不错的。彭彭才是标准的美人儿,什么眼波流转,杏眼微嗔,在她脸上是最规矩的榜样,惟一的瑕疵是两边的颧骨略有一点儿高,不像是福相。彭彭是外地人,早早地嫁了北京一个当地人,住在离饭店不远的胡同里。万依和大伙去她家里玩过一次,那种老旧的大杂院,从黑漆的大门口进去,竟不知又转了几道弯才转到。彭彭和老公住的那一间小屋实在是小,放下一张最小的双人床和一个柜子,就再挤不下什么的东西了。用水全要到院子里去,想必早上起来又是一番盛世。
饭店的工作就是这一点好,不必早起,万依那阵子和志刚住在一起,志刚负责饭店酒水的采买,她当收银,每天中午才去单位,和大伙一起在后厨那里吃饭,饭后跟着服务员们闲聊,或去附近转转,下午四点又有一顿饭,这顿饭后万依才懒懒地站到餐厅的收银台前,看往来的客人。
客人总是非常少,大约饭店太高端,又是会员制。傍晚的时候,彭彭和几个女服务员照例倚门站着聊天,彭彭说:“当我的老公真不容易。”不等别人问,彭彭继续说:“早上起来我不想说话,只闭着嘴呜噜,他全得猜。”说着,她就闭上嘴“呜噜”了一阵,让别人猜她是什么意思,大家猜不出,她得意地说:“是要喝水的意思啊。他就得给我拿去!”
可是志刚说彭彭的老公常打她的,她一个外地女孩儿,在这里无亲无故,人长得美,又在这样的饭店里工作,哪一个男人不起疑。可是万依总对志刚的话有那么一点儿不相信,这当然完全出于女性的第六感,有一次她匆匆忙忙从饭店的小路上往餐厅跑时,曾听见树林里有两个人低低的说话声,阳光太晃眼,万依看不清,隐约觉得就是志刚和彭彭。两个人影晃动着,在疏漏的树影里钻来钻去。
志刚当然说那是万依的错觉。万依也不追究,大家照样在一起嬉笑,有时候万依也倚着门跟她们一起聊天,可是也许万依太敏感,总觉得彭彭对她有一点儿说不出的谨慎,话题也说不畅快。谁讲了什么笑话,不论是否好笑,大家都拼命地笑,并尽量地让这笑延得久一点儿。
天气转冷的时候,彭彭突然不来饭店了,万依从厨师那里听说彭彭和经理在一起时,被捉奸在床。经理夫人不依不饶,经理为了息事宁人,让彭彭暂时回家休息,工资照发。那个时候发工资还都是现金,没有银行卡,于是每个月月初,彭彭都会来饭店领一次工资。在小小的会计室里,万依把薄薄的一个信封递过去,彭彭接了,还笑了一下,有点儿无奈似的。万依想问彭彭怎么跟家里解释的,又想对彭彭说些安心的话,可是那些字在嘴里转了几个圈,还是回到了肚子里。中午志刚帮万依擦收银台的时候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真可怜。”
2016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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