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宿没合眼。投资人上午给刘术士打电话，他已经有点儿盯不住了，就说：“抛硬币吧。”于是万依成了女一号。刘术士起先觉得万依有点儿瘦弱，长相也不如项丽洋气，可是演起戏倒极为认真，更难得的是悟性很好，一点就透，这大大出乎刘术士的意料，像意外得到了一件宝贝。这部片子之后，刘术士又和万依合作了几部电影，反响非常好。可以说，万依被捧红了。可是她演戏依然极认真，刘术士给她说戏时，感觉不到和之前有什么不同。漂亮的女演员刘术士见得多了，在他眼里，只有角色。有一天晚上他们在农家的一间土坯房里说戏，那里的电灯很暗，剧组的人和村长协调了很久，才同意灯能亮到九点。男一号问了几个问题，刘术士回答得有点儿激动，九点时，灯准时熄灭了。在灯灭前的一瞬间，刘术士感到一束异样的目光，他去找时，没有找到，只看见披着军大衣的万依低着头靠在门框边。

    从那天开始，一切都有些不一样。刘术士是一个工作起来就奋不顾身的人，他本来是一个不起眼的男人，是艺术拯救了他，让他成了名人、名导演。他和万依之间渐渐有了心有灵犀的感觉，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水到渠成，他在片子里提拔她，让她当女一号，让她饰演突破她极限的角色。她演得很辛苦，但很成功，她演起泼妇来毫不含糊，把刘术士也吓了一跳，他感觉到她蕴藏在体内的激情，她的爆发力。

    自然，狗仔队有鹰一样的眼睛。什么也瞒不了他们。刘术士和万依被偷拍到几次单独在一起的亲密照片，观众倒无所谓，反正不是今天这个有绯闻，就是明天那个有绯闻，刘术士担心的是自己老婆。那女人是他的中学同学，真正的糟糠之妻，他没出名前和她在一起挤在单位的单身宿舍里，没有厨房，在狭长的楼道里搭一块木板做饭，用笨重的煤气罐，成天烟熏火燎的。在那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如今他很有钱，有大房子，豪车，完全不用为经济发愁。过去的事儿他不想再想了，他决定把大房子留一套给妻子，每个月给她足够的生活费——她得带孩子，自己的工作性质不允许孩子在身边。妻子很难过，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她不相信这种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哭了很久，她问：“不离不行吗？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刘术士有一点儿犹豫，可是万依那么年轻，他不能不给她一个交代。

    离婚后，刘术士和万依的关系并没有质的飞跃，之前横在他俩之间的那堵墙拿开了，刘术士完完全全属于万依了。单独和他在一起时，像审视一般的男人一样，万依看到了很多缺点。当然，这些缺点在一些大光环的笼罩下，并不那么显眼。刘术士依旧像从前一样工作，他的事情太多了，有太多的应酬，有些可以推掉，有些不能推掉。投资人对他的期望越来越高。万依觉得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该是全部，这一点上她和刘术士开始有分歧。她年纪轻轻就出了名，有许许多多仰慕者，其中有不少就在这个圈子里。她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本来只是玩玩儿，可是最后没有控制好。

    刘术士知道了一切。

    万依向他解释一切不过是一个游戏，刘术士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陪她，所以她就……刘术士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他一手提携起来的女人，他看了那么多的书，早该知道漂亮女人靠不住。他感到有一只手在攥他的心，攥得他生疼。

    后来万依去了香港发展，她在那里陆续接了几部片子，都不叫好。离开了刘术士，万依的表演失去了灵性，又为盛名所累，舍不得放下身段。好在她的美丽容颜还在，撑着她坚持了下来。多少个晴朗的夜晚，万依孤单地躺在别墅顶层，透过天窗向外望去，她想起入行前老师说的一句话：人生，紧要处只有几步。

    2016年7月20日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