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子，突然街上就遍布了一群天上掉渣烧饼。起初只是街头开了小小的一家，叫做土家掉渣饼，万依在上班的路上看见买的人排了一字长龙，抻头望去，远远看见摊得大大的一张圆饼，上面有些肉沫和芝麻之类的，闻起来味道很香。于是想着下班的时候买一张回家去尝尝。然而总是忘。等到再想起来的时候，街上已经遍地都是掉渣饼了，有些还挂了一面绸子似的黄色旗子，上面写着天上掉渣之类的话。有些朋友吃过，给的评价并不高，那些卖饼子的门口也再看不见人排队，于是万依断了吃它的念想。想起来这种低门槛营销的策略之一就是拼速度，快鱼吃慢鱼，要在别人没反应过来时挣得第一桶金。但这是不可持续发展的。

    自古人心多变。要找到可持续发展的东西，终究还是有点儿难度。

    万依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慢热的人，任何时尚的东西都赶不上趟儿，因为她总是要等到街上所有人都穿上宽大的八分裤时，才意识到这大约是今年的流行风向。可是朋友说，这说明阔脚裤已经快要不流行了，不能买了。于是万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时尚离她而去。

    好在身边总会有不少喜欢时尚的人。刚上班的时候，有一位男士请万依去吃羊蝎子。后来万依才知道，那正是京城遍布羊蝎子的时代。男士因为万依从没吃过羊蝎子而颇有些自得，他积极地向万依介绍这东西是羊身上的哪一部分。等到羊蝎子摆上桌时，又叮嘱万依要戴上一次性手套，免得弄油了手。万依像个小学生一样在男士的引领下小心翼翼戴上手套，从锅里挑出一块不那么大的羊蝎子放进嘴里啃。通常万依是不和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的，这一次是在男士再三邀请下昏头涨脑的同意的。等到啃羊蝎子时，她才猛烈地后悔起来。一般说来，从一个人的吃相上可以了解到他的家庭及他本人的受教育程度。所以现在的相亲总是约了一起吃饭，也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相互了解，只是如今大家都知道这一层意思，因此第一次吃饭时总不肯放开，像被PS过的照片，展现的全是美好。万依小口啃着羊蝎子上的肉，知道对面那人一直在观察着自己，所以食不知味，当晚聊了一些什么也全然不知，只替这只羊惋惜，因为它白白地死了，吃它的人却没有品出什么味道来。

    后来羊蝎子不那样流行了。万依和男士也断了联系。

    有一次外地来客人一同出去吃饭，想了半天不知道吃点儿什么好，于是万依提议吃羊蝎子，距离上一次吃它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年头。这一次由万依介绍羊蝎子的来历，当客人们都戴上手套时，仿佛灵魂附体，万依的嘴里说着的全是从前那个男士讲给她听的话。像要赶走什么似的，这一次万依挑了大大的一块羊蝎子肉，狠命地啃了下去。

    2016年7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