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画展看下来，万依和玉兰都嫌有点儿烦闷，画展的主人只在开场时握着她俩的手让她们随意，就像在酒席宴上所说的Help yourself，然后就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把他拉去了。万依眼见着那个平日里很艺术的人，此刻脸上也显现出一丝商人的狡诈，不由得有点儿失望。

    天色将晚，万依裹紧了披肩，这是前男友从印度给她带来的，可是披着它的时候，从没想到过他。万依不想再呆下去了，玉兰说：“去伊娃家吧。”

    伊娃是外语学院的老师，加拿大人，长了一张和名字不相称的圆饼脸。她一个人霸占着一间教师宿舍，看见玉兰和万依，热情地招呼她俩进屋。这是一间长方形的房间，靠墙的两排是床，中间的走道上摆了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电炉子扔在楼道里。万依只看见一屋子黑的、白的人搂坐在一起，灯光忽明忽暗，加上自己和玉兰，简直就是一个国际大Party。窗外寒风凛冽，伊娃端出一锅红菜汤，万依帮忙舀汤，汤里不过是西红柿和洋葱，可是众人皆呼美味，可见虚伪的客套乃是全人类的优点。等到几杯酒下肚，不论黑人白人黄人，一律都变了红脸人。其中有个男人过来拉玉兰的手，玉兰甩开，那人还往上扑。万依探身过去一手把他叉开，说：“Don’t like that!”男人不死心，干脆挤坐在万依和玉兰的中间，搂着两个人的肩膀，那一股子洋膻味直冲入鼻子，万依大叫“伊娃”，伊娃忙不迭地跑过来解围，向男人解释不可以这样。男人笑起来倒像个美男子，他说他无意冒犯，只是很喜欢中国姑娘。万依对伊娃说：“告诉他，要懂得尊重，再这样信不信我大嘴巴抽他！”伊娃早就是中国通，但她没有按照万依的原话翻译。不过男人最终只无奈地坐到床的一角去了，还不忘用眼睛频送秋波。

    “这些西洋男人怎么这样！”万依和玉兰抱怨着，但是想到人在异域总是会干出一些在家乡干不出的事儿，自己也是一样。

    万依和玉兰的英语水平只够相互问候，等到大家聊起天来，她俩听着叽里呱啦的英语，彼此安慰就当看英文原版电影了。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伊娃又迎进来两位新的客人，是一对法国情侣。两个人既摩登又青春，冷冷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就在桌边的位置坐下了。伊娃对玉兰解释说这俩人分别了一个星期，刚从机场赶过来。在她解释的时候，那一对情侣已经旁若无人地舌吻起来，难得的是大家都装没事人一样。万依想也许这事儿在国外本来就很平常，和玉兰对视了一眼，俩人也装看不见。

    从伊娃家出来，万依和玉兰沉默着走了一段，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坐在出租车里还笑，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里看见两位美女笑，也不由得眉开眼笑，加大了油门的力度。夜空里，凛冽的寒风中，只有这笑，是温暖的。

    2016年7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