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卿把头歪在椅子背儿上，略闭了一会儿眼，小曼就已经探头进来催她了，也不进门，只扒着门框叫她快些快些，急火火的样子，每次都是这样。志卿用手把头发胡乱理了一下，站直了身子掸衣服上的皱褶，小曼看得起急，上来拽她。志卿被小曼横拖着，一面还在把短裙的下摆抻平。

    这是严打前期。

    志卿们到底没什么文化，不能预见将要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客人稀少了些。而大罗则觉得志卿拿回家的钱变少了，疑心她存私房钱，问了几句，结果挨了志卿一只皮鞋。昏暗的房间里乱糟糟的有一股什么东西沤馊了的味道，志卿把床上的东西扒拉开，寻一处还算平坦的地方躺下，拉了被子盖上——这被子是她单独所有，只有她盖得，大罗如果不小心盖错了，是要挨皮鞋的。见志卿睡了，大罗轻手轻脚起来，翻了翻志卿的钱包，又开门出去了。总是三缺一。偶尔大罗也能人品爆发赢一笔小钱回来，两个人就风风光光出去找个高档餐厅吃一顿。志卿有一件灰貂外套，穿上很显档次，在高档餐厅里吃饭时，两个人也能亲亲热热的对坐着说一会子话。有时大罗见服务员颇有几分姿色，就对菜品挑剔起来，挑来挑去也无非就是甜了咸了，然后直愣愣斜睨着服务员说：“你以后跟着我干算了。保证比在这儿强。”那个女服务生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听大罗如此说，倒先红了脸道谢，恨不得立时要了大罗的电话去。志卿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坐着品尝她面前的美食，并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叫莫泊桑的家伙曾写过一篇叫《项链》的小说，里面有一个叫玛蒂尔德的女人，因为借了一条项链而断送了自己和家人十年的青春。当然，即使志卿听过这个故事，也不会觉得这同她有什么关系，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她劳动所得，虽然这个劳动一点儿不能见光，她也是晓得的，可是有这么多人都在这样干啊，小曼也是一样，老公成天在家里晃荡，就靠她一个人，不同的是，每晚小曼的老公都会早早守在歌厅门口，小曼一下了班，俩个人就一起坐着电动小摩托回家。听小曼说，两个人经常会在家门口的小摊上吃两口夜宵。听得志卿不由得有些嫉妒。大罗是不不省心的主儿，每晚不能按时来接她，总要她催促好几遍。接到了她，也是把她甩在家里就出去玩牌，一玩就是一宿，当然输多赢少。志卿的父母都在外地乡下，知道她嫁了一个本地人，觉得很风光，并不问她靠什么生活，每次收到大数额汇款单时都会有邻居赶着前来说他们好福气。

    那一个晚上之前并没有什么预兆，志卿还是同往常一样，下午就离开了家。凌晨大罗接到一个电话，却不是志卿打来的，而是小曼的老公，他只说了一句：“出事了。”

    志卿被判了十五年。小曼机灵，提前跑掉了。

    2016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