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别的女人不同，我的衣柜里衣服很少，却有很多帽子，不管到哪里，我都会买一顶帽子回来。帽子在衣柜里五颜六色的，有一些夏天的帽子帽檐很宽大，塞在衣柜里支楞巴翘的很不服帖。常有别的女人来找我借帽子，她们把帽子拿出来，一顶顶地戴在头上，不分白天黑夜地试，有时候明明是夏天，她们却拿着冬天的帽子试戴，还有的时候正相反。要是太困了，她们偶尔也会戴着帽子歪倒在我的床上睡一觉，就那么横七竖八的倒成一排，有时候还因为躺得不舒服相互之间争吵起来。有一个梳着长卷发的女孩儿长得最漂亮，她戴什么帽子都好看，所以她经常来试帽子，凡是她试过的帽子，别人轻易都不敢再试，怕戴上没有她戴着好看。有时候别人太眼馋了，也会在她不在的时候试她戴过的帽子，从镜子里看过去，也许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脸，于是又气呼呼把帽子扔掉了。

    我自己出门时也总戴一顶帽子。碰到认识的人聊天，就把帽子摘了拿在手里，有时候对面的人会把帽子要过去戴在自己脑袋上，然后问我好不好看，她们总是把我的眼睛当镜子一样看待，用心地凑到我面前，真诚地问有关帽子的问题。我自己也忘了大约是从什么时候，我这么拼命买帽子的，总是成年以后吧。我把衣柜一再地扩大，就是为了能装下更多的帽子。如果说我这里是帽子王国也不过分，假如你来到我家，看到我家里有戴着形形色色帽子的走来走去的人，千万别感到惊讶，因为帽子是我们这里唯一的话题。在我的家里，大家都怀有最深的默契，谁也不开口谈论那些家庭琐事。有一次有一个短发女孩儿抱怨她的男朋友对她不好，总是给她买最低廉的礼物。她说这些的时候，大家都朝着她看，弄得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但是走出我的家门以后，我听见她继续对她的女伴说起她的男朋友，她说那个人如何小气猥琐。大约半年以后，这个短发女孩儿又来过我家一次，她试戴了很多顶帽子都不满意，她把帽子摆了一床，让别的人等在那里，容她慢慢地挑。好在我的帽子很多，别人就去挑柜子里那些其它的帽子。女孩儿把帽子翻来覆去地试，戴过的又拿起来再戴，总找不到适合自己的。有时候她怀疑是自己的脸太黑，有时候觉得是脖子太短。她的女伴说：“帽子和脖子有什么关系呢？”短发女孩儿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理论，仿佛和蝴蝶的翅膀有点儿什么关系，不仅她的女伴听呆了，连旁边试帽子的一些女孩儿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倾听。等到短发女孩儿出门时，她又开始谈论她的男友，说她的男友不大方没有男子气，女伴问：“你换男朋友了吗？”短发女孩儿回答说：“换了。”

    2017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