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春节临近的时候，我都想象着一大家子人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的场景，这场面当然过于温馨，并且与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内容相匹配，比如我喜欢老日剧《冷暖人生》，或者《茜茜公主》和《英俊少年》，或者前苏联电影《办公室的故事》也行，这些片子都异常适合一大家子人边包饺子边看——老少咸宜。当然，多数时候为了和谐，我们选择一起看春晚。俗话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如果年三十儿晚上不播春晚，我们一大家子看看老电影还是很开心的——当然不能否认的是，春晚活跃了家庭气氛，我爸妈就不喜欢我们对春晚的吐槽。老年人都是这样，话说昨天晚上，我在顺义的一家挂着大红灯笼的饭馆包间里，也被同样的老年人斥责：“春晚怎么不好了？！你一个节目一个节目的给我说说！”老爷子当时已经一仰脖灌进了喉咙里八两多二锅头，脸红脖子粗地抄手瞪着我。我立马怂了。

    那是一位地方上的政法界人物。草根出身，自学成才，每次见面都要和人抬杠，动辄就是马列主义哲学思想，每次都深入人性，不鞭挞灵魂十几次绝不收手，我都不记得见过多少被他鞭挞过的灵魂，红着脸，端着酒杯敬他，越被打得狠的，越敬得凶——从这一点上我觉得，我们这个民族还是很有点儿希望的。当然，老爷子不仅打别人，也打自己，虽然他老人家的灵魂被二锅头浸泡得有点儿浮肿，但丝毫不影响被拉到聚光灯下剖析。女人们的面部表情渐渐凝滞，饭馆的灯光只能照出她们五彩的服饰，她们把上妆后的脸都藏在了灯光的阴影里暗自观察，偶尔谁的手腕在饭桌上出现，那些眼睛们会盯住手链若干秒，这是最后的展现机会，敬酒的时候，谁看手链啊。以烟圈为代表的一群人围住了老爷子，妇女和孩子们往后撤，在后方继续快活，从房价上涨说到真正的房事，中间穿插育儿、新闻时事、就业等一些琐碎的小事儿，有一位姐姐还提到了杭州和老虎，大家的灵魂刚从老爷子的鞭子下逃脱，所以一致认为人该死，老虎可怜。老虎的确是可怜的呀，吃了一份不是它叫的外卖而丧命，老爷子怎么教育我们的？！不是自个儿的东西不能动。在香烟明明灭灭的烟雾中我记起来，屋子里是不能抽烟的啊。可是老爷子不管，服务员也不管，这里是郊区，一区两制。好吧，大过年的，谁说谁有理。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倾诉，耳朵根本不够用，那些个夫妻一起到场的还比较合算，可以分头听，不会错过什么细枝末节。可是有的时候，外面的鞭炮放得太响了，盖过了四处弥漫着的雾霾。小孩子们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看到很多根大腿和鞋，今年流行的是那种带流苏的短靴，这个孩子们很快就发现了。

    2017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