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里的音响声音太大，得相互叫嚣着才能听见彼此的声音，每个人的声音都有点儿失真似的。有人发现小李唱歌的声音在发颤，向他望去，后者攥着话筒的手心在出汗，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灯光虽然晃来晃去让人眼晕，但还是能看出他的脸红了。小李经常脸红，一有陌生人同他讲话，他的脸就慢慢不自觉地红了，毕竟刚毕业没多久就被安排在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岗位上。安排他的人大约叮嘱过他什么，所以他对手下人格外狠，动不动就骂人、罚钱，而别的下属公司找他协调事情时，他的官话说得很流利。不过脸还是会红。

    平常在办公室里小李很少说话，倒是常对着电脑或笑或骂，偶尔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也只跟办公室负责一些个人事务的同事说。厚此薄彼本来就是职场上常见的事儿，但小李做得如此分明，大家心里都不舒服。有几个男同事天天约着一起在门口抽烟的，每次也叫小李，小李不见得次次都去，办公室里人少，谁也犯不着得罪谁，就这么就和着，聊些无关痛痒的闲篇儿，没人涉及到各自的私生活。不过小李是单身是不言而喻的，他一直住着公司的单身宿舍，一间房里四个人，共用一个厨房厕所。和小李共住一个宿舍的同事每天从不和小李一同来上班，虽然他俩在办公室的座位几乎挨着。那个同事跳槽时，大家给他举办了一个践行酒会，他喝得微醺时拍着小李的肩膀说：“兄弟，咱俩也同居两年多了，说起来，在宿舍说得话还没在办公室里说得多呢。”然后又说了一些玩笑话，比如让小李找女朋友什么的。小李的脸照例红红的，但嘴上不太服，他对那同事说：“别操蛋了。”这是他学到的北京话之一。

    小李的老家在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县城，每年春节他必回老家一趟，这次回来得特别晚，大家都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儿，等开会时才从领导那里得知，他结婚了。大家暗自议论，没听说小李谈恋爱啊，怎么回趟家的工夫就结婚了呢。终于有人忍不住刨根问底，探出小李的真实情况。原来小李的父母在老家给他找了一个女孩儿，暑假时两人见过一面，那女孩儿听说小李在北京一个不错的公司当个小头目，当下就有点儿心动。小李呢，看见女孩儿年轻貌美，便时常在QQ上同她聊天，约定了春节领证。“去年暑假就开始了啊？！”大家都惊讶小李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

    刚领着新媳妇来北京的小李着实忙碌了一阵，租房的范围从三环扩大到六环。领导曾打算把地下室一间将近二十平米的小房腾给小李住着，但小李说那房子太潮，住不了人。又折腾了一阵，新媳妇买了些衣服和首饰回老家了，小李又恢复了每天两点一线的单身生活，和他没结婚时一模一样。

    2017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