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回去上坟的时候，听老人们讲了一个故事，那是在下山准备回家的路上，有一段山路颇为崎岖，上来的时候我们攀着小树枝，下去时则要有人在下面接着，这大大减缓了下山的速度。二婶说这种路明年她肯定来不了了，因又说起迁坟的事儿来。迁坟是大事儿，因此一直定不下来，然后不知怎的，就说到了一个女人。当我留意听的时候，故事已经开始了，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一个逃荒的女人，被爷爷兄弟俩收留了，先是给大爷爷当了事实的媳妇，后来不知道俩兄弟怎么商量的，大爷爷又把这女人让给了二爷爷。这之后，大约有半年多的时间，大爷爷去了外乡，像是为了躲避什么。回来后，情况却变了，三个人和睦地生活在了一起。可是有人注意到，平静生活的表层下面暗流涌动。有一段时间，两兄弟把女人送回了老家，谁都知道，女人之所以逃荒出来，就是因为家里吃不上饭。又过了一阵子，两兄弟又去接女人，可是得到的答复是，女人得瘟疫死了。

    兄弟俩悲痛了好一阵，还在山上为女人立了一个坟头，里面有一件女人穿过的衣服和一把女人的梳子。

    后来兄弟俩分别结了婚，大爷爷就是我爷爷，生下了我大伯伯、我父亲等七个孩子。在我的印象中，我爷爷是一个瘦弱的不苟言笑的小老头，和我奶奶的关系就像一般的夫妻那样吧，没见过他们吵架，也没见过他们在一起亲热地说话，只是静静地过日子。但是大伯妈说，爷爷每年都和二爷爷一起去山上拜祭那个女人，还带着奶奶。不知道爷爷当初怎么跟奶奶讲述这个女人的，在他和二爷爷的心里，究竟是因为把这个女人送回老家而愧疚，还是有别样的情感？！

    还没有进入梅雨季节，可是到处已经湿漉漉的，我在想，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没给两个爷爷生下个一男半女，假如当初有了子嗣，一切是否会不一样，兄弟俩也许不会把她送回老家，那么，兄弟俩也许也不会再娶妻，或者，不会都娶妻。不娶的也许是我爷爷，那样的话，就不会有我爸爸，也就不会有我。历史虽然不能重演，但可以被后人任意揣测臆想。我问大伯妈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大伯妈说好像挺好看的，因为这个女人不仅给兄弟俩，也给当时的村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曾经有一年，兄弟俩去女人的坟头拜祭时，发现了别人拜祭过的痕迹。究竟是什么人，为了拜祭这个在此地无亲无故的外乡女人，而爬上这么一段难走的崎岖路，倒成了一个谜。也是无事，大家倒各自猜测起来，有说是这个女人的亲戚的，有说是路过的人的，有人说别是一位暗恋者吧，这给这个故事又增加了一点儿神秘的气息，一时争论不定，大伯妈说，要我说，一定是一个有相似境遇的女人，不然，谁会那么傻呢？！

    2017年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