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班狂妈”教育经:一周18节课 花十几万就安心
原标题:“报班狂妈”的教育经:一周18节课,花十几万就为不害怕 下午五点,王莉早早的下班,急忙赶到女儿的培训班。 踩着细高跟小跑到超市,买了两份炒面、一份水果、两盒酸奶。屁股还没坐热,女儿就已经下课从教室里跑出来,她赶紧把面打开、准备好筷子、撕开酸奶、打开水果,这一系列的过程,她用不了一分钟,孩子的课间只有十五分钟,她快一点,孩子就能多吃一会儿。 “还有十三分钟,别玩了,快点快点。” 女儿站着扒了两口饭,小跑着去了厕所,又小跑着回了教室,王莉拿着女儿喝剩的酸奶苦笑,“就喝了一口”。 在她看来,培训班不仅绑架了孩子的时间,也绑架了家长的时间,同时,就像网友说的,简直是一台“碎钞机”,王莉很无奈。 在北京,一层楼或一栋楼都是培训班的现象并不鲜见,更有商场推出一站式的教育服务,学而思、ABC英语、泡泡少儿英语、大林美育、大风车、天籁之声……从早到晚,很多孩子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培训班中,度过周末、假期,陪伴着孩子们的或者是织着毛衣的奶奶、查看各种试卷的妈妈和带着吃食的保姆。 北京时间记者了解到,有家长每周给孩子报18节课,一年花费10余万,有的甚至高达20万。虽然赚钱不易,但家长总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可起跑线在哪儿,没人知道。 (整层楼都是各种各样的培训机构图/北京时间) “一天都耗在培训班里” “王雅涵,起床啦,起床啦”。 早上八点多,冯蕊开始边准备早饭边喊女儿起床。到八点半还是没有回音,她只好进女儿的房间,强行把她拖下床,在女儿的闭着眼睛哭闹声中给她换衣服、洗脸、刷牙,然后拿上书包,向培训班飞奔,如果再不快点,一定会迟到。 “王雅涵,你旁边有吃的,快吃一口”,每天早上,冯蕊都给女儿用饭盒准备好简单的三明治、饭团、水果,让她在车上吃。 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王雅涵都会在车上再睡过去。冯蕊能做的,只有一边开着车,一边不停的和女儿说着话,希望能尽快让女儿清醒过来。 王雅涵今年只有五岁,九月份上幼儿园大班,这个暑假,她甚至比爸爸都忙碌,很少有空闲在家的时刻,她的假期在英语、数学、舞蹈、画画等各色培训班中度过。 王雅涵是冯蕊的第二个孩子,自从小女儿出生之后,她就当起了全职妈妈,照顾孩子、培养孩子是她的主要任务。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学习环境,也为了节省时间,她选择了海淀的一站式培训班,每天不辞辛苦的驱车往返于丰台和海淀之间,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近两个小时,“一天都耗在培训班里”。 如今市场上的培训班,大体可以分为两类,文化课和兴趣班。文化课主要是以学而思、爱智康、新东方等为代表的知识培训,包括学校课程教育与延伸教育;兴趣班范围广泛,乐器、运动、美术、舞蹈均在列。 在采访中,北京时间记者了解到,家长一般会给孩子选择至少两个培训班,数学、英语、钢琴、油画、跆拳道都是重点选择对象。而像王雅涵这样,假期几乎被培训课占满的情况,并不在少数。 (跆拳道课外,家长在等候图/北京时间) 上午九点半,王雅涵学习的一天正式拉开帷幕。9:30-11:30,少儿英语,13:30-16:00,拉丁舞,17:00-19:00,思维开发,19:30-20:30,音乐基础。在中午吃饭的时间,有时候她还会去画一会儿画。 对于王雅涵2017年的暑假来讲,英语、拉丁舞、思维开发是每天的必修课,音乐基础、油画是每周的必修课,她必须每周腾出时间,去见一见自己的音乐老师、美术老师。 拉丁舞是最新添加的项目,冯蕊觉得女儿已经在小小年纪挤入了微胖行列, “就想让她减减肥”,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王雅涵竟然还跳的不错。舞蹈班分为基础班、铜牌班、银牌班、金牌班,再往上还有钻石一级、钻石二级……王雅涵已经成功的从基础牌跳到铜牌班,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女儿的天赋,冯蕊不禁有些兴奋。 她透过窗户拍摄女儿跳舞的状态,脸上带着笑意,“哈哈,你看她一转身就不会跳了”,看着手忙脚乱又十分专注的女儿,冯蕊感到快乐。但女儿下课,冲向冯蕊的时候,就轮到她手忙脚乱了。 递给女儿水,让她坐在椅子上喝水,冯蕊蹲下开始给女儿脱鞋、换衣服,从拉丁舞到思维开发课,中间只隔着一个小时,她快点给女儿换衣服,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吃饭。好在,这两个培训班在同一层楼上。换好衣服之后,找一个人少又舒服的地方,王雅涵终于能喘一口气,还能看一会儿自己喜欢的动画片。 “班里80%以上的同学都上培训班” 像王雅涵这样匆匆忙忙吃饭的小孩,在培训班的门口,实在是太常见了,李鹭也是其中一个。 李鹭的妈妈王莉是一个白领,平常的工作时间并不十分自由,所以她选择和同小区的妈妈们抱团取暖。李鹭和刘思雨同住一个小区,同在一所小学读二年级,于是,在报暑假培训班时,两位妈妈选择给她们报完全一样的课程,这样,妈妈之间就可以更替地来送孩子上课、给孩子送饭。 李鹭是“别人家的孩子”最典型的代表,她不仅成绩优异,还积极要求学习。 9月份开学,她上三年级,可四年级的奥数她早就已经学完了。王莉曾害怕女儿太累、学习压力太大,想要减少她培训班的课程和时间,毕竟,奥数学起来并不十分容易。 李鹭有时候做练习一做就是两三个小时,“孩子一点玩的时间都没有,和我们小时候比,觉得她太惨了”。但这被女儿果断的拒绝,李鹭并不觉得累,反而这是她的兴趣所在,“只要有兴趣就不累”。 “班里80%以上的同学都上培训班,如果不学,只要一个暑假很快就被拍在沙滩上”,李鹭充满笑意、手舞足蹈的说。在她眼中,同学之间都在努力、竞争,如果自己完全按照老师的要求去做而不拓展,相对于同学来讲,就是退步、落后,她并不想这样。 刘乾是一个辅导机构的优秀教师,他直言,几乎没有不补课的学生,“经常下课之后,见面打招呼的全是自己班的同学”,同学之间可能上的是不同的科目,但绝大多数都会上培训班。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李鹭一样,对黄挺来说,上培训班就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家在河南,为了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父母安排他在北京上学。由于父母工作繁忙,无法陪伴,于是,专门为了他请了一个保姆。 姜华就是他的保姆。姜华说,黄挺并不聪明,学习非常吃力,她归因于没有尽早的培养他,“小的时候没学,到了小学就有点跟不上”。黄挺在幼儿园期间,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过早的接触课外的培训班。 在升入小学之后,姜华立马感受到了孩子学习上扑面而来的压力,“他好多题都不会做,老师讲的听不懂,人家别的孩子都学过,都能听懂”,提到黄挺的学习,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二年级的最后一次考试,黄挺又没有考好,成了班级后进生。于是,这个暑假,他注定要在知识的海洋里多遨游一会儿,他的主旋律是英语和数学。 数学是在辅导机构里一对一学习,英语是回家之后有老师一对一的教他。每天九点半到十二点,他需要在辅导机构的小房间里上两节课,每节课1小时,休息15分钟。而他能做的,就是将休息的15分钟无限的延长。 黄挺在机构最外面的房间里学习,而姜华就坐在房间外的走廊里等他。“阿姨,我要喝水”、“阿姨,你给我点纸,我要拉屎”、“阿姨,我要拿着我的玩具才能学习”,黄挺不停的进进出出,消耗着在他看来漫长的学习时间。 不管怎样反抗,黄挺还是必须要接受,他的暑假要在上课、写作业、休息的交叉中度过。 “一年十多万不算什么” 姜华说,黄挺没有理由不好好学习,“本身他确实学的不好,爸妈又给他花了这么多钱”。黄挺所有的课程都是价格最高的一对一教学,数学一个小时350块钱,每天两个小时,英语一个小时200块钱,每天三个小时,一天就要1300块钱,而这个暑假,如果他学30天,便是39000块钱。 姜华说,黄挺的父母是做生意的,这笔钱对他们并不算什么,可在姜华看来,这是一笔巨款,因为她一年的工资也就只有五万多元。 (家长陪着孩子上各种培训班图/北京时间) 7月份,一篇《月薪三万,还是撑不起孩子的一个暑假》的文章刷爆朋友圈,一个孩子暑假报班花35000元的例子,在妈妈圈被广泛讨论,王莉很无奈,“就像网友说的,就是一台碎钞机,但也没办法”。 “幼儿园、小学阶段的培训班,一年花十多万不算什么”,刘思思接触过许多幼儿、小学生的家长,幼儿教育、托管是她所在机构的主营业务。 据她了解,确实有不少“报班狂妈”,每个班级里至少有一个,“最多的,孩子一周报18节课,每节课都得一两个小时”。 “有的妈妈,为了孩子上课会跨越整个北京城,哪儿有好老师就去哪儿。我曾经见过一个妈妈,她有一个小本,上面是孩子的课程表,密密麻麻的,精确到分钟。”从昌平到海淀,从朝阳到房山,妈妈们为了找一个好老师给孩子上课,距离早已不是问题。虽然,刘思思觉得有些妈妈的做法有点着急,但她同时又认为在幼儿时期给孩子培养兴趣是必要的。 对于“报班狂妈”来讲,奥数、英语是基础,乐器、体育、舞蹈、美术,至少在各个门类中各选一个,条件好一点的,还会让孩子提前接触少儿高尔夫、国际礼仪、马术等内容。 相比较起来,冯蕊并不算“报班狂妈”,所报的课程也并非高端课程,即便是这样,给孩子在各个培训班的报名费也要花费九万余元。 (冯蕊给孩子报培训班一年的花销) 如果按照冯蕊所报各课程的均价250元/小时来计算,刘思思所提到的报课最多的学生,一周报18节课,一年的花费则高达20万。 在业内人士尹老师看来,对于一个家庭来讲,仅仅是文化课培训班的费用,占家庭总收入的10%-20%是很正常的。随着一对一、小班制的推广,越来越多的家长更愿意选择针对性强的辅导,这也就意味着孩子的辅导费在家庭中的支出占比越来越高,特别是对于经济条件并不十分优越的家庭。 尹老师介绍,曾经有一个女孩在升学的过程中,需要进行突击辅导,“她爸妈都是卖菜的,交学费的时候是拿着块票儿(零钱)去交钱”。 “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比” 即使每家每户的经济状况不一,但几乎所有家长都希望孩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可起跑线在哪儿呢?” 在刘思思看来,或许起跑线就在比较中,家长想要孩子比别人快一点、再快一点。“你可能觉得想给孩子一个自由的童年,但你看到其他家的小孩都已经能用英语演话剧、钢琴八级、举办画展,不可能不被触动,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比”。 培训班的老师刘乾介绍,曾经有一个二年级的小女孩,妈妈是一位高管,有一次,小女孩在跟着妈妈与公司一起到滕王阁出游时,随口说了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顿时让她妈妈觉得特别有面子,觉得学习特别有成果,回来就给孩子加了课时”。 “全民都培训班,就是想要争取到更多的教育资源”,刘乾说,从河北、延庆到海淀来学习的孩子同样也存在,他们或住在酒店里、或住在亲戚家,只是为了能够跟着更好的老师多学点东西。与大多数人相反,高淳对于孩子的教育理念是慢一点、稳一点。孩子刘钰明年将要面临上小学,许多家长已经把孩子从大班转到学前班,让孩子提前习惯小学的教学模式、了解一年级的知识内容。 但高淳只想让刘钰会一点儿,不用会太多。她认为,这样的话,等孩子上一年级的时候,课程并不是完全陌生的,有一些熟悉,又有一些挑战,有助于他更专注的学习。 但是这个尺度怎么拿捏,怎么样才能恰到好处,她在纠结。同样,冯蕊也是纠结的。
冯蕊已经有四十多岁,她自认为曾经接受的教育已经不能完全适应孩子当下的学习环境,她一直在摸索着哪些是更适合孩子的课程,探索怎样能够把孩子培养的更好,在还没有确定的目标之前,她选择了大多数人的方法,报更多的班,尽可能扩大孩子的接触面,让孩子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在这个过程中,即使是花钱、奔波,她觉得值得,“贵就贵吧,谁知道以后哪个会对她有用,能学一点就是一点,学总比不学好”。但她也会怀疑,这样做是否合适,孩子是否太累,是否吃得消。 刘叶是一所公立小学的老师,他说,尽管现在三令五申的在给孩子减负,但对家长来讲,减负意义不大,他认为,减孩子的负担,就是减家长的安全感。学校给孩子减负,有的家长就开始往上加,培训班是他们很好的选择。只要有家长开始给孩子加课,别的家长自然会跟着再加一点,生怕孩子落后。 “一二年级不努力,三四年级拉开差距”,冯蕊还没想清楚下一步会怎样培养女儿,但她当下能做的,只能催着女儿快点,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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