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秋雨倒淅淅沥沥下了几天，幸而之前扛住了没有洗车，她家的车总是靠天吃饭，因此晴天里倒灰扑扑的。此刻马丽沏好了一杯普洱，端坐在窗前，拿了一本旧式小说，那是张恨水的，也就是这些东西还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然而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窗外，玻璃灰蒙蒙的，外面的人打着伞行色匆匆，马丽庆幸自己不是其中的一员——但是许多年前，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她同老公还没有结婚，俩个人喜欢腻在一起却没有合适的地方，春夏还好，到了冬天，外面简直呆不住人。有一阵子马丽在上英语补习班，下了课男人来接她，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校园里还不那么显眼，到了商场门口就难看了，所以马丽等闲不去那里逛。有一次也是个雨天，雨下得很小，俩个人只马丽带了一把伞，下了课他俩在教室里逗留了一会儿，天已经黑透了，脚底下有冷湿的寒气沁上来，马丽想回家了。雨还蒙蒙地下着，男人照例骑着自行车来的。

——“怎么办？”马丽问。

——“你坐前面打着伞。”

男人一偏腿骑在了座位上，马丽还不及喊“湿的”，只得自己掏出纸巾把大梁擦了擦。那一根冰凉的杆子坐着真难过，伞撑不起来，撑了男人在后面便看不见路。于是收了伞一起扶着自行车把儿。车子一骑起来，风就把雨斜斜地打在脸上、身上、腿上，此刻马丽只想马上回到温暖舒适的家里，尽管那里没有她的恋人。她想到男人在后面骑车恐怕更冷，但是并无办法。两个人都不说话，牙齿打着颤。经过一片居民楼时，有一辆汽车从旁边疾驰而过，溅了他们一身水。“X。”男人骂起来，用脚撑着地，欲停车理论。可是那车早一溜烟开没影了。马丽劝道：“算了。没事儿。”心里却又冷了一层。

之后不久两个人在单位附近租了一间小平房，房子很小，放了一张双人床和一张折叠桌，靠墙有一个简易塑料衣柜，马丽第一次搬进来打扫时，曾把这个衣柜挪开，看到衣柜后面潮潮的一层霉，马丽硬着头皮又把衣柜挪回原处，她渐渐学会了视而不见。这是他俩的第一个住所，马丽很下了一番心思，用花布把难看的地方都包上了遮掩起来，看上去倒也温馨，只是一到阴雨天屋子里就反霉，到处是霉点子，吓得马丽不敢把大衣留在家里，都放在单位。那件大衣花了她两个月的工资，后来某次搬家的时候送给了小时工，那女人还翻来翻去很挑剔似的。如今旧衣服都给不出去了。

起风了，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屋里这一面的玻璃起了一层雾气，马丽伸出手指头在上面划拉了几下，手指头能感受到一层寒意，她抓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晚上早点儿回来，我做西红柿牛腩汤。”张恨水的小说，此刻静静躺在窗边的小桌上，那杯普洱已经见底了。

2017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