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考试的时候，大家都焦躁不安，每天早上上课前班主任都板着一张脸来训话，无非是高考在即最后冲刺云云。万依总有想把手里的杯子砸向她的冲动，但是不敢，她自觉已经度过了最黑暗的时光，只想放松。那时候她和班里的小男友闹了点儿矛盾，两天没理他，晚自习时她自己找了一间没人的教室，坐在最后面打游戏。教室后面也有一扇门，门上是一块透明玻璃，大约八点多钟的时候，后面的玻璃上有人探头来看，然后一阵悉悉索索，门开了。万依以为是男友，头也不抬。进来的却是两个人，径直走到万依面前，见她不抬头，就在她前排的桌子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她。万依玩完了一局方才抬头，发现不是男友，有点儿迷惑，又低头继续玩下一局。她抬头的一瞬，发现其中一个男孩儿昨天来过她所在的教室，另一个男孩儿不认识，相貌倒还端正，只是跑来干这个，想必也不上档次。见万依继续忙自己的，两个人不免有些尴尬，相互交换了眼色，才开口说：“别玩了。”说了两次，万依才回答：“你们挡着我亮儿了。”于是两个人从桌上下来，面熟的那个出去了，留下陌生的这个和万依说话，他问一句，万依答一句，倒像熟人似的。

第二天晚上，周游自己来了，来了就坐在万依身边，拿出一本书来看。万依瞟了一眼，居然是本历史书。周游见万依笑他，就蹙眉说：“我就不能看书啦。不影响你，你复习你的。”万依仍觉得好笑，这些老师家长嘴里的“混子”，倒总是劝她要好好学习，就像她闺蜜的父母，自己都是工人没有文化，一来就让闺女努力学习认真上进，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可惜那时候万依不懂得什么叫做普世价值观，自然不知道这东西的威力。晚上从自习室楼上下来，周游有点儿兴奋，非要牵着万依的手。万依就由他去。可是在一层偏偏看见男友正站在那里，大约想等她下来跟她和好，如今看到这景象，没等万依把周游的手摔开，那人已经扭头就走了。

于是将错就错。

高考的前一个月，周游天天来看万依，他是上一届落榜的学生，家里也觉得他岁数太小还不能上班，就给他报了一个夜大，可是整个白天都无所事事。惟一的一次万依跟着周游去了他家，家里没人，出来的时候正碰到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妇人，周游只同她点一下头，万依犹豫着叫了一声“阿姨”，那女人下死劲盯着万依看了一遍，没有回答。出了门周游才和万依说，这女人是他后妈——难怪，这下周游的很多看似奇怪的举动都有了答案。考试一结束，万依就跟父母去了老家，回来后接到录取通知书，又收拾准备去外地。信箱里趴着几封落了土的信，都是周游写来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说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云云。万依看了，就手丢在了一边。工作以后，有一次两个人在街头碰见，略一愣，就各自走开了，像从不相识似的。

2017年10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