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车程，因为谁都不认识路，磕磕绊绊开了两个多小时，起先万依还兴奋，抱着小狗一路朝窗外望，后来她也倦了，让狗趴在膝盖上充盹。等到暮色完全笼盖大地，他们的车队才停下来，大家一个接一个从车里钻出来，看这荒山野岭，有点儿新奇和陌生。大旗觉得空气难得的好，深深吸了一口，又叫大家都吸。万依知道他有只要到了野外就觉得空气好的病症，也不做声。车子停在一片已经有些干枯的草地上，大旗打了个电话，一众人又往坡上走。到了路尽头，有一扇灰扑扑的大门，老陆便立在门口。

一进院子，豁然开朗，仿佛与外面是两个世界，有翠绿的竹林，有一小片清澈的池水，池水浅浅的，上面有圆圆的莲叶，万依就想起“曲径通幽处”这一句来。老陆把他们带到东厢房，大家相互寒暄相互介绍，只有万依他不熟悉，大旗说：“你俩见过，大概都没印象了。”老陆很注意地看万依，又看她怀里的小狗。有一个颇为年轻的女孩儿在屋子里，据说是老陆的助理，万依偷眼瞄着她，发现她长得很美，却刻意不装扮自己，像是怕引起什么人注意似的。于是或坐或站地闲聊，老陆抱起一把电吉他，有人走到墙边去看那上面挂的版画，“很有珂勒惠支的风格。”看的那人说，“可以放到画廊里出售。”老陆朝说话的人望了一眼，继续弹他的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些版画我姐要了，她和德国的一个画廊联系好了，开了春送过去。”有一个穿着艳粉外套的女士是老陆的同学，大约很熟，因为某个观点不同和他有些争执，老陆突然住了嘴，和大旗说起话来，无论他说什么，大旗都点头称是。于是老陆转过脸来对着他的女同学说：“喏，看到没，这才是聊天。”女同学冷笑一声，走到茶几边上吃水果去了。彼时万依正在吃一块苹果，苹果很甜，小狗趴在地上眼巴巴望着她，她就用牙咬下一小块来喂它，小狗立刻嘎吱嘎吱吃起来。“这狗吃苹果？！”没等万依抬头，就听到老陆的声音。“是，它馋的时候什么都吃。”这大约超出了老陆对狗的日常认知，不禁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一回，众人也一齐参与，万依莫名当了主讲，先还有点儿羞涩，后来就大方起来，一时众人都对狗有了兴趣，有来喂的，有来摸的，弄得那狗乱了方寸，直往万依怀里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助理从外面端进一壶热茶来，头发上毛毛地有一点儿水珠，带进一些凉气。已经很晚了，女同学连声打着哈欠催促着，万依不知怎么还没有尽兴，听他们说起他们上学时的故事，就像小时候夏夜里搬着小板凳听邻居讲鬼故事一样，听得不想回家。雨几乎停了，老陆依旧只送他们到门口：“欢迎你们再来。”又望着万依：“今天真和谐，没想到有小狗也能这么和谐。”万依的笑容隐藏在漆黑的夜幕里，很久很久才消褪。

2017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