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因这支《绿袖子》而起。

元旦晚会之前，已经有人告诉乔娅，邢一峰要为她弹一首吉他曲。那时除了本校的，乔娅还有几个外校的追求者，对于这些人，她奉行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不原则，对谁也没动过心，叫着出去玩也都去，她心目中自有一个白马王子的形象，无奈和周围这些人都相去甚远，她又耐不得寂寞。

晚会就在教室里进行，下午就有同学把桌椅都排成一溜靠墙摆着，不知怎么，乔娅看着那些平日坐惯了的桌椅此时被弃置的模样，有种解气的感觉。灯管上被吊了许多彩色拉花和气球，带着廉价的喜庆。晚会开始之后，乔娅便被人拉着去各处转，等到邢一峰抱着吉他上场时，亦有多事者把她推到台前面。彼时邢一峰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踩着一个座椅，开始拨弄琴弦，他嫌声音不够大，又甩手说手指今天不灵活，于是有人忙着帮他调话筒，亦有要帮他按摩手的，被围观者哄笑着赶下去。乔娅感觉到人群莫名的兴奋，当那首苏格兰民谣的曲调在空中响起时，邢一峰投入地盯住乔娅，像要看到她心里去。周围开始聒噪，可是他只是死死地看着她的眼睛，全然不理那些喧嚣。那一瞬，乔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动了，因为她突然离开了教室，走到外面呼吸微凉的空气。若干年后，这浪漫的一幕仍留在她脑海里。

然而事情的开始却不是这样的。校队的一群男生有一次去校外参加足球比赛，比赛很顺利，中午学校还给准备了盒饭。几个男孩子一边吃饭，一边看外校过往的女学生，品头论足之外，又说起自己班里的那几个女生。许蒙不喜欢邵子雯，嫌她劲劲的，不过，“胸倒是很大。”众人大笑，说那不是正合你口味！说到乔娅时有片刻的停顿，因为没人有把握能拿下她，但一致认为她很风骚，可以试试。邢一峰说他愿意试试，于是大家开始打赌，要他在寒假前给各位好消息，当然，众人给他出主意，要他利用会弹吉他的优势，在元旦晚会上为乔娅上演一场让人飙泪的情歌大放送。

我们有时候高兴，是因为不知道真相。

晚会之后一个周末的晚上，邵子雯来找乔娅一起看电影，事先两个人并没有约好，乔娅心知有异，果然出了楼门便看到邢一峰和许蒙的身影。四个人先还排成一排，后来改为两两一列，邢一峰早准备了一筐的情话，见了乔娅，倒说不出来，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电影散场后，两个男生分别送两个女生回家，路上邢一峰抽了一支烟，也给乔娅抽了一支，为她点火时，微弱的火光在她年轻的脸庞边闪耀，邢一峰又看直了眼，答应为她哼唱那首《绿袖子》。于是在寒风刺骨的夜晚，两个年轻人一路哼着曲子回了家。

寒假之后，乔娅常觉得人群中有一种异样的压抑，邢一峰对她亦淡淡的。她不知道曾经有过一场男生间的谈话，主讲人是邢一峰，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和乔娅单独在一起的经过，他说就在乔娅要投身他怀抱时，被他拒绝了，“她太容易上手。”话语中充满了对这种女人的鄙薄。到底邢一峰算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众人一时无法判断，邢自己倒很无所谓的样子，同意给众人买烟作为了断。

若干年后，邢一峰娶了一名江南水乡的女子为妻，她比他小整整十二岁，从来没听过什么《绿袖子》。

2017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