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写过一篇《假如我越活越小》，说的是有一天我突然变小了，变成小学生，可是却没有享受到快乐童年的滋味，因为同年龄的小孩儿都在上各种补习班，压根没时间和我玩儿。那时候大约是我外甥小的时候有感而发，如今我闺女也是一名小学生，我却猛然发现，居然还是那样，给闺女买了不少玩具，她根本没时间玩，我曾赌咒发誓不给闺女报课外班，如今给她报了一个京剧班和钢琴班，这就要占去三个下午的时间，尤其京剧班要在城里上，来回路程花费三个小时，在老师家学一个小时，这就是四个小时，闺女回到家里经常是晚上快八点了，扒拉两口饭还得赶作业。如今像这样坚持了三年，随着听京剧的人越来越少，我经常质疑这付出是否有意义，是不是仍要继续下去。钢琴课是闺女自己要学的，好在这个课离家比较近。今年下半年，我突然发现闺女的英语一团糟，于是给她报了一个网课，这个比较好，不用出家门，安排在她没有课外班的时间里，也就是说，周一钢琴，周三和周日京剧课，周二、周四和周六英语网课，这样一看，闺女居然只有周五晚上没被安排课，这还是我刻意不给她报课外班的结果，真让人哭笑不得。

有一天晚上睡觉前，闺女搂着我的脖子说：“我都快被作业压死了。”次日早上，她又说：“要是我能变小就好了。”于是我们开始讨论变小的问题，假如这能实现的话，我希望我能活到六十岁后重新变小，嗯，不能太小，变成三岁吧，可以上幼儿园。然后再活到六十岁，再折回来。闺女很同意我的想法，但是她觉得有一个问题，这样地球上的人口就越来越多了，因此，后面的人不能再生育，但她自己要生一个。“可以。你能生一个。”别人能不能生呢？！——先不管它。于是闺女生了一个闺女，然后我们想到，当我变小的时候，我闺女的闺女大概比我大一、两岁，也就是说，我俩可以一起上幼儿园，我闺女会对我闺女的闺女说：“看着点儿你姥姥，别让别的小孩儿欺负她，也别让她乱吃东西。乖，晚上我会早点儿来接你们。”但是这个版本闺女不喜欢，于是改为闺女的闺女来送我、我妈和闺女的闺女的闺女去幼儿园，闺女的闺女对她闺女说：“好好照顾你老祖和你姥姥，别让她们啃手指头。”这工作越来越复杂，因为闺女突然又想到要把她爸爸也加入进来，她希望仍旧由她幼儿园的老师来照顾我和她爸爸，她幼儿园的老师是一位温柔善良的美妇人，这事儿暂时还没跟她爸谈，要是说了，他必定同意。接着我想到要是我在幼儿园找到了新男朋友怎么办，今后我们这个家还怎么维持下去？！这想法让我在北京冬季的寒风里感受到一丝昂然春意，而闺女却扯着我的衣服说：“妈妈再见。”她到学校了。

2017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