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一点儿记忆》
无限寂寥之时,万依用美梦和回忆填充自己,像往空心衣服里填棉絮,看着满了,压一压,又空出一大截来。有一年也是冬天,寒冷干燥,万依为逃避一段感情而投入另一段感情,赌气和那人住在一起,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怎么也压不实,于是拼命享乐,顶好夜夜笙歌,每天都有新人。有一天下午万依在单位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很久没联系的老友,在电话那一头欲言又止:“我梦见你了。挺激烈的。”万依在这边一时想笑,轻松同意晚上一起吃饭。可是那人不肯,男人的直觉让他不能放心。可是万依不理:“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知道。”曾经有人借用那人的房子短聚,倒让万依和他在街上溜达无处可去。万依笑话他的好心,那人说:“朋友嘛。”于是万依要跟他玩一个小游戏,让借房子的朋友去买包烟回来,那人猜会买三五,万依猜会是便宜烟。结果让万依猜中了,如是者三。此后万依在那人那里有了话语权,一言不合就拎出这三件事儿来说。那人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于是自己安慰自己,毕竟两个人还太年轻,谈不到什么天长地久的话。 晚上万依和老友在街角见面,因为之前并没议定在哪里吃饭,于是沿着大街一家家走。老友是一个落魄的画家,落魄了很多年,但是在他的画室里,他是惟一的主宰,即使一起去看画展,也都是类似的一群人。万依从没单独和他一起在外面,这一次突然觉得路人目光的异样,连她自己也觉得不自在,早知道不穿靴子和短裙了,外面的羊绒大衣又过于华丽。这样一身装扮,进一家饺子馆似乎是不合时宜的,但万依坚持——她不想老友太过破费,却也不愿意自己出钱——就冲他那个电话。果然服务员很注意他俩,馆子又小,稍微大点儿声就像是喧哗了,一时两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只问近况,聊一些朋友熟人的琐碎事。饭很快吃完了,老友喝了一点儿小酒,脸上有一种风尘仆仆的红,便拉起万依出门,要万依跟他回画室。万依当然不肯,并且因此有点儿恨他——真叫那人说中了。老友扯着万依的手磨磨蹭蹭一路走一路絮叨,他平日里是最聪明理智的人,比别的搞艺术的人都理智,因此万依相信他,可是忘了他只要一喝酒就会失态。两个人的分手简直是一场搏斗,万依后悔不该出来,彼时心里脆弱得盛不下任何东西,于是胡乱打了一辆的士,只想赶快回家。 很多年后,当年那位落魄的画家早已经结婚生子,并在祖国各地购置了几处落脚点,彼此再见面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尴尬——比这尴尬的事儿多着呢,毕竟那时太年轻。有时万依想,一定要活得久一点儿,只有那样,才能知道这些故事的最后结局,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 2017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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